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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高孟鼻子一酸:「沒有。」

  「那為什麼回來這麼晚?」

  「有宮外的差事,我去宣旨了。」

  「宣的什麼旨?」

  「聖上要納妃。」

  「哦。」老太監道,「納妃……妃子家裡出事了?他們是不是瞧不起你?」

  「說了沒有就是沒有。」

  老太監眼睛昏花,早已看不清東西,他伸手摸向楊高孟的頭髮:「這段時間我一直在想,哪怕當初叫你餓死了,也不該讓你進宮做閹人。寧做窮人妻,不做富人妾,這話放到太監身上,也有幾分道理吶。」

  楊高孟沉默片刻:「我餓死了,我娘怎麼辦?」

  老太監不說話了,慢慢把手放下。

  楊高孟反而扭身,順著他的手抓住他的胳膊,將老太監扶起來,攙著他往屋裡走去,裡面燃著一盆炭,雖不能溫暖如春,也比酷寒好上許多。

  「要是沒有我,你早就凍死了。」楊高孟道,「我餓死了,他們會給你發炭嗎?你這把老骨頭架子,去哪裡領飯?不把筷子插到鼻孔里就不錯了。」

  老太監笑了,是那種慈祥的笑:「看來你的用處還真大,好孩子……」

  安頓好老太監,楊高孟取來井水洗了碗,撿起台階上的披風穿好,踩著雪向印綬監值房走去。

  路上一陣狂風,吹動樹枝瘋狂搖擺,雪花飛到楊高孟臉上,好像密密麻麻的冷針,舉目望去,天地間昏昏沉沉,只有白茫茫的大雪在飛舞,踩過的腳印被風一吹,很快散開,翻滾著向後涌去,楊高孟回頭一看,來時的痕跡全然不見,他只有向前。

  前面的路也無蹤無跡,但他只有向前。

  遠遠的,他看到印綬監的值房門口有一道黑乎乎的身影,心裡一緊,還沒走到跟前,只見那影子果然迎了過來,這人已凍得臉色發白,張口問道:「是楊公公嗎,太子爺要見你。」

  ———

  春和殿裡燒著地龍,門口屏風外面加燃了幾盆炭,溫暖極了,殿外燈籠的光芒順著窗戶的格子照進來,在地磚上投下朦朧的影子,楊高孟一進去,就有小太監接過他的披風,遞來一雙新鞋叫他換上,以免把泥水帶進殿去。

  楊高孟彎腰換了鞋,任憑几個人將他折騰乾淨,他已經想不明白狀況,索性不去思考了。

  正當他等著搜身時,卻發現小太監們都退下了,竟好像不在乎他有沒有攜帶兇器。

  吱呀一聲,他背後的門開了,楊高孟伸出去的腳懸在空中,慢慢落下,轉身看去。

  來的人是魏忠德,他已經脫了斗篷,只在髮絲沾著雪花,低頭拍了拍褲腿,才發現楊高孟似的,抬眼道:「怎麼不進去?」

  楊高孟驚覺魏忠德竟有一雙丹鳳眼,從下往上看人的時候,沒有身處劣勢的謙卑,只有一股邪性的傲氣,眼尾的弧度像是鐵鉤子,勾得人皮開肉綻。

  他什麼也沒有說,一步步進去了。

  進殿先是一排排的書架,薰香冉冉,燭火搖曳,天南海北的貢品,因著皇帝從不吝嗇,堆滿了太子的庫房,有資格放在文華殿的,都是精品中的精品。

  正中桌後的椅上沒有太子,楊高孟正準備跪等,突然聽到了背後的腳步聲。

  「楊憲的府邸怎麼樣,有沒有紫禁城漂亮?」

  楊高孟撲通一聲跪了下去,褲管里的膝蓋頓時見血。

  「回殿下,沒有,楊憲的府邸比不上宮裡半點。」

  「沒有?」朱標複述了一遍,「你跪那麼急做什麼,一會兒還站的起來嗎。」

  「奴婢能站起來。」

  朱標走到桌後坐下,把手裡的一沓新紙放下,咔嚓一聲剪短燭芯:「說說吧,熊府有沒有不對的地方?」

  楊高孟的汗直往下流,他現在才終於明白了魏忠德的意思,也第一次把那個好運的小子放進眼裡。他可能是沒有自己聰明,但絕對比自己要「懂事」,笨有笨的好處,呆有呆的妙法。做了太監,就是皇家的奴才,要想往上爬,只有靠著主子!

  再如何找外面的大臣,也是沒有用的。

  那些大臣讀的雖是孔孟之道,卻自視甚高,把太監們放在眼裡的唯一原因,就是因為太監是宮裡的人!

  「為什麼不說話?」

  「回,回殿下,奴婢沒發現什麼不對的地方。」

  「一點都沒有?」

  楊高孟的頭還貼在地上,眼睛直勾勾望著青磚:「有,有一點。奴婢發現熊義與其妹十分緊張,似乎並不歡喜。」

  朱標想了想:「還有嗎。」

  「沒有了。」

  「嗯。」朱標應了一聲,把桌上的玉石鎮紙翻過來立好,「你有什麼想法?」

  楊高孟現在是有什麼說什麼:「奴婢以為,熊氏可能已有身孕,急著承寵。」

  朱標笑了:「他們還不敢做到這種程度。」

  楊高孟的汗滴到地上,在溫暖乾燥的環境裡,留下一個深色的點子:「這,也許熊義打了什麼算盤。」

  朱標望著他,沒再繼續這個話題,轉而問道:「你當初在六科廊耍手段,讓魏忠德跪了一夜,知不知道黃禧是怎麼和他說的?」

  「奴婢知道,黃公公說,天下沒有那麼多好事。」

  「那你說,你去熊家宣旨算不算好事?」

  楊高孟不知道應該怎麼答:「回殿下,奴婢知道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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