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嬌嬌——”他低頭下去,伸手把她腫得像發麵白饅頭的一隻腳架到自己腿上,一邊替她輕緩地揉捏著,一邊低聲道:“你再考慮下我的話。倘若你想,我可以送你回你娘家待產的。這樣我走了也放心。”

  初念搖頭。“我娘把她身邊跟了半輩子的張媽媽和chūn蘭夏荷都送了過來,等我快生時,她自己也會來。張媽媽會照顧我的。你放心就是。”

  張媽昨日才來的。廖氏對此有些不快,不過沒說什麼。徐若麟與她打過幾回照面,也看得出來,她是個jīng明厲害的人物。

  他剛要嘆氣,初念已經伸手抱住了他的腰身,緊緊抱住不放。

  “我會沒事的,你放心。”她低聲喃喃地道,“可是你……你一定要好好地回來……”

  他和她都知道,他們的前一世里,他的終結便是燕然山下那片被冰雪夷平埋葬的幽谷。

  他感覺到了懷中這具嬌軟身子在微微戰慄,心中迅速湧出了無盡的柔qíng。

  “嬌嬌,”他緊緊抱著她,向她傳遞著來自於自己的熱力和力量。附到了她耳邊,他說,“倘若再來一世,我怕老天爺要罰我,又把我弄回到你記恨我的那段時日可怎麼是好?好容易這一輩子我總算捂熱了你,還沒好好和你過上幾天呢,我怎麼捨得不回來?”

  她仰起臉望向他,看見他正凝視著自己,唇邊帶了笑。

  她的心漸漸安定了下來。終於嗯了一聲,閉上眼,再次靠到了他的懷裡。

  “我等你回來,和咱們的孩子,還有果兒——”

  她低低地道。

  ☆、108第一百零八回

  建初二年的晚chūn。

  距離徐若麟北上已經過去大半年了。這大半年的時間,說長,並不算長,但也不算短。許多事qíng都發生了改變。

  先說國事。皇帝決意遷都燕京以鞏固北防的消息已經傳了出去。燕京雖就在那裡,傳聞經過風水大師考察,皇宮也將在前朝遺留下來的宮室遺蹟基礎上改造擴建,但這畢竟是項浩大宮城,不可能一蹴而就。所以雖然人人都知道,從計劃到真正遷都的那一天還要很久,但富商巨賈聞訊之後,仍是紛紛趕去那裡競相買地,掀起了一股熱cháo。燕京地價一夜之間bào漲。甚至就連再靠北過去些的關外,此刻還在進行中的那場戰事,也絲毫阻擋不了這種熱qíng。

  與北宂的戰事確實還在繼續。徐若麟與他的宿敵,北宂尤烈王各自統帥兩支軍隊,半年前開戰後,從一開始的相互試探、拉鋸,一直到現在,兩軍仍在相持。大楚東從濱海,西至隴西,南至南疆,遼闊四境內的百姓們,這段時日裡,街頭巷尾茶館酒肆談論最多的,便是這場關乎大楚國威和北方局勢的戰事了。

  前線的仗還在打,後方不打仗的人,上從皇帝,下到普通百姓,日子還是照舊要過的。

  皇宮裡,安嬪月初安然誕下一龍子。這是趙琚的第三個兒子。他自然高興。母憑子貴,次日,安嬪便連跳數級升為貴妃。此前,慧妃、容貴人半年前也相繼懷了身孕,如今都大腹便便待產,後宮一派祥和。除去這些,另件大事,便是上個月,十八歲的太子趙無恙大婚,迎娶被宮中女官教導了一年的蘇家女兒蘇世獨,正式成人。然後就在半個月前,趙琚又收到來自北方的最新戰報,在經過艱苦的一系列拉鋸戰後,大楚軍隊接連取得兩場關鍵戰役的勝利,已經將戰場推進到了燕然山一帶。徐若麟最後在戰報中說,倘若不出意外,數月之內,這場戰爭便會有一個結果了。

  徐若麟為人謹慎。在戰報中說這樣的話,便意味著他對戰事的取勝有極大信心。這對趙琚來說,自然是極大的好消息。

  後宮和睦,子嗣繁衍,戰事也算順利。按說,現在的他應該鬆一口氣了。但是事實並非如此。趙琚近來一直心事重重。甚至連前線這樣的大好消息,都不足以驅散他心中的yīn霾——他覺得自己的身體出了點問題。

  去年七月,他在太倉親送袁邁率船隊出洋後,下龍台短暫暈厥,過後便沒事了。他自認年富力qiáng,回來後也就沒怎麼放心上。國事繁忙,要他定奪考慮的地方太多了,他很快便忘記了這事。直到去年底,有一天深夜,他在容貴人處時,忽然再次頭痛yù裂。當時驚動皇后,蕭榮急召太醫院於院使等人前來診治。眾太醫圍著抱頭的皇帝一時束手無策,最後還是於院使以金針刺療,這才止住了痛。

  這一次頭痛之症後,便如開了個頭,短短不過數月之間,這頭痛之症便已經數次發作了。最近的一次,就是半個月前退了早朝,他正與一群大臣在御書房為運河沿岸數省新近爆出的一樁貪墨大案而爭辯起來。牽涉官員之多、級別之高,出乎他的想像。一時急怒攻心,再次頭痛倒地,最後也是靠於院使的金針才渡了過去。

  關於他的病因,太醫院眾人起先各有說辭,到了現在,漸漸都歸結於頭風。太醫雖含糊其辭,趙琚自己年少時也覽閱過醫書,知道此症起因不但難定,且沒根治之法,只能將養。一旦病痛纏身,短期或許不致致命,長久卻極折磨人。倘若病勢不加控制,嚴重時厥死也有可能。

  他年少起便胸懷大志,成人後殫jīng竭慮,終於在壯年之時登上大寶之位,本正是一展宏圖之時,不想事qíng還沒做幾件,忽然便得知自己患有此種病症,這樣的打擊,不啻蒼鷹折翅,可謂深沉徹底。縱然於院使時時勸導他須得放開胸懷平心靜氣,以免氣血瘀滯加重病症,他又如何能真正想得開,做得到?

  皇宮中人,這大半年裡各自有喜有悲,魏國公府的人事自然也有巨大變化。

  去年秋,徐若麟離開兩個月後,初念安然生下了他們的第一個孩子。是個男孩兒。果兒被准許入房去探望自己新得的弟弟時,見他白白胖胖,被裹在襁褓里,閉著眼睛只顧津津有味地吸吮塞入自己小嘴裡的一隻緊握小拳頭,吱吱有聲。拿開他拳頭,他便不依地蹬腿搖頭,十分有趣。越看越喜歡,忍不住叫他一聲“小饞貓”,於是她弟弟便得了個小名叫“喵兒”。

  初念初為人母,出了月子,辦過滿月酒後,親自照顧兒子。起先一陣手忙腳亂之後,在身邊張媽宋氏等人的指導下,漸漸也就上手了。

  照料幾個月大的孩子本就是件非常辛苦的事兒。自從有了兒子,有關他的一切便幾乎耗費去了她全部的jīng力。哺rǔ、把尿、給兒子穿衣洗澡,守著他睡醒,她忙得幾乎沒空去想別的。只在夜深人靜,身畔的兒子安靜睡去之後,她才會去想遠在關外的孩子父親。

  說不擔心自然是假。從他離去後的第二天起,她便開始記下他離開的天數。日子就在平淡的忙碌和暗暗的掛念中飛快而過。到現在,兒子已經五個月大,而他離開也整整兩百天了。

  上個月的時候,母親王氏曾帶給她一封來自表哥王默鳳的信。他在信里說,他當初照她所說在燕京暗中買下的房產如今大漲。他只留了最好的幾處,剩下的都已脫手,獲利豐厚。他的父親王鄂如今在老家閒適度日,他便也打算外出長旅。離開前,將她所得和幾處房契一併jiāo付,往後便再無牽掛了。

  徐家雖有國公之爵,但傳至如今,和金陵大多數的世家大族一樣,數代下來,需要費錢的細目只會多不會少,而進項卻有限。也就剩個架子好看了。雖逢年過節有皇家賞賜,大頭都是些緞帛實物,真金白銀數目卻是寥寥。國公府掌家的,一直是廖氏,也就由她自己掌控進出。初念雖不必為公中銀錢費心,但自己這個小家裡,分流到她手上,能支配的財產更是有限。徐若麟在外雖呼風喚雨是個能gān的人,對這些家中銀錢之事卻沒半點概念,更不會利用職權去撈取什麼好處。初念手上忽然多了這麼一大筆錢,忽然有了一種bào發之感,頓時連底氣也覺得足了許多。想到王默鳳因了自己之故,甚至不能再入京城一步了,心中十分感動。只是相隔甚遠,今生也不知道能否再有機會見面了。只能由衷盼他萬事順意了。

  這大半年裡,國公府另件需要提到的事,便是三少爺徐邦瑞終於得償所願,年初時,娶了司家二房的初音。

  廖氏原本打定主意,便是為了一口氣,無論如何也不會應下這門親事的。又想著兒子素來心xing不定,過些時日,想必便會淡了念頭。不想徐邦瑞竟矢志不改,著了魔般地一心要娶初音。翹家、央求、發誓,在廖氏跟前耍盡了法寶,一拖就拖了一年多。然後到了去年年底,也不知道哪裡傳來的消息,說司家就要把初音許配給鴻臚寺一官員家的兒子。徐邦瑞聞訊,急紅了眼,跟廖氏大吵大鬧,甚至cao刀要抹自己脖子。鬧到最後,做母親的終究還是犟不過自己唯一的兒子,無奈只好應了下來,拉下老臉去求了司國太,讓她先給司家人傳個意思,跟著遣了媒人上門,兩家訂下了親事,二月的時候,終於把婚事辦了。

  初念從前還在娘家時,與這個堂妹幾乎沒什麼往來,知道她對自己素有敵意,現在成了妯娌,面上對她自然客客氣氣,關起門後便無來往。倒是初音,大約出嫁前受過教,一開始時頗有新婦模樣。小夫妻關起門背地裡如何不知道,在人前對廖氏卻是侍奉周到,早晚請安一樣不落。

  廖氏雖不喜這個同樣出自司家的兒媳婦,但比起初念,初音又大不一樣了。一來,她與初念隔了房,二來,畢竟是自己親兒子的媳婦。一開始擺了些天的臉色後,見她對自己恭恭敬敬的,兒子也似乎真的收起了心,不再三天兩頭地往外跑。然後沒兩個月,得知她有了身孕,漸漸也就有些滿意了。

  表面看來,這一家人算是相安無事。尤其對與初念來說,倘若徐若麟能早日凱旋,一家人得以團聚,她對自己目前的日子,真的是再無別求了。

  入了五月。這一天,趙琚再次收到了來自北方的戰報。

  這應該算是一封捷報。發報的人,不是徐若麟,而是徐若麟的一位副將。

  捷報中說,月初的時候,一直相持於燕然山側的兩軍終於有了新的動作。徐若麟布陣,誘敵深入,最後一場大戰,殲對方主力,擒十數名敵方重要將領,數萬兵卒投降,剩餘殘兵逃向北宂。大楚軍隊趁勝追擊,連奪北宂七八個要塞,北宂皇帝派人議和,請求停戰。

  這本是個大好消息。但是跟著,卻有一條壞消息。

  在燕然山的最後那場大戰中,大楚軍隊雖大獲全勝,但主帥徐若麟卻與北宂尤烈王一道失蹤。戰役過後,huáng裳等人清理戰場,派人在附近搜索了幾天幾夜。方圓數百里,唯見茫茫戈壁荒原,始終沒有他的下落。

  戰報中沒有明說,但是誰都知道,這是凶多吉少的意思。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