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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氏說著,連顧早都聽得有些入神,太后和她身邊的那些個宮人更是津津有味,待方氏講完了,李宮人奇道:“為何單單不抓那頭蟹呢?”

  方氏咳了一聲道:“這就有個講究了。抓了頭蟹,往後可就沒人帶路了,那還怎麼抓螃蟹啊?”

  李宮人和太后點了點頭,俱是恍然大悟的樣子。太后一想,又開聲問道:“那為何偏要等那螃蟹吃過了回來才抓呢,不在它們到秫秸地里前抓?”

  方氏得意洋洋道:“那可不成。那死囚牢里的犯人處決前也要管個飽飯,螃蟹被抓,哪能不讓它先美美吃一頓呢。”

  方氏話音剛落,太后和那些宮人們便是都笑了起來。方氏更是得意,從方才自己那剝出的一大堆蟹殼裡翻找出個東西,舉了起來道:“太后,這蟹里的沙囊,裡面還有個典故哩。”

  顧早一怔,心道她莫非是要講前些日子自己在家弄蟹時順口講過的那白娘子?正想著,太后已是笑著讓講。方氏又喝了口薑茶,這才開口說起了書,果然便是那白蛇。

  那白蛇傳最早還是在明末才有故事的雛形,此時的人哪裡聽過。只不過比起顧早之前講的,那方氏現在更是添油加醋:“……,許仙讓法海給蒙到廟裡去了,白蛇可急了,她得救夫君哪,就水漫金山了。法海也急了,兩人就打了起來。法海哪打得過白蛇啊,哧溜就腳底抹油跑了,白蛇就追。法海讓白蛇追得跟什麼似的,走投無路,看見個螃蟹就鑽到蟹殼裡去了。那螃蟹也是成了jīng,不是好惹的啊,我叫你鑽,我就把嘴一閉,叫你有進沒出……”說著,那手已是撕開了沙囊,放到自己方才喝剩的那薑茶杯里,用水把上面的泥沙淘幾下,再把囊皮把兩邊一翻,遞到了太后面前指著道:“諾,太后您老人家瞧,這可不正是一個小和尚嗎?”

  太后湊了過來細瞧,失笑道:“可不正是個坐在椅子上的小和尚嗎?”又嘆了口氣道:“這法海當真是可惡,人家兩口子好好的過著小日子,他非要去瞎摻和什麼……”

  方氏一拍大腿,應聲和道:“可不是嘛,所以被關了起來也是活該!”

  顧早見方氏和太后一唱一和,竟是津津有味沒完沒了的樣子,心中也是有些納罕。說話間,太后面前的那飯食也是已經用了不少,快到平日午歇的時辰,才被李宮人打斷了去。

  太后叫方氏陪了顧早下去,娘倆說些體己話。顧早和方氏各自謝了,這才退了下去。

  顧早帶了方氏到自己這幾日暫住的屋裡,屏退了兩個分派過來的小宮女,關上了門,低聲道:“娘,你平日裡嘴巴大些也沒什麼,如今到了太后跟前,萬萬不要那樣賣弄嘴巴了。方才不過是湊巧才投了太后的心意,再說多了,難保就有一兩句差池,萬一惹厭了這裡的貴人,那就真的沒好果子吃了。還有,若是太后再賞你座和飯食什麼的,你萬萬不能再這樣托大……”

  顧早話未說完,那方氏便白了她一眼搶著道:“你娘我活了幾十年,你當我這關節也不知道?太后叫了我進宮,要的便是個新鮮。我若是裝出個斯文樣,那豈不是掃了她老人家的興?你放心,我自不會觸霉頭,總歸會揀太后喜歡聽的話講就是了。”

  顧早驚訝地看著自己的娘,萬沒想到她竟也有這樣的一番心思。正想著,那方氏已是美滋滋地扯了下自己身上的衣裳,笑問道:“二姐,你瞧我這身打扮喜慶吧?我這綢衫,平日還愁只能壓箱底,今日倒真的派上了用場,穿到了太后的面前,總算是得了些體面。”

  顧早qiáng忍著笑搖了下頭,也懶怠說她那打扮。自己在這皇宮中本就是小心萬分了,如今身邊又多了方氏這個定時炸彈,心中只是盼著早一日出去也是好一日。

  如此又過了幾日,轉眼已是秋社了。時人都有當日蒸煮社飯,社糕,社酒,立社設祭,酬拜土神的習俗。皇宮中也是如此,當晚,後宮以曹皇后為首的一gān后妃美人都齊齊聚到了太后的寶祿宮,祭拜了土神,便留了下來陪著太后吃酒賞花。那方氏照例也是被賞了個墩子坐在太后下首。

  宮裡的這一gān妃子美人們,這幾日去太后處朝見問安時早就知道了方氏這號不倫不類的人物,雖心中鄙夷她的粗俗不堪,只是見太后喜歡,面上也是個個都顯出親近之意,賞賜不斷的。此時見太后被方氏的那些土笑話逗得笑口不停,一個個也都賣了力氣陪著笑,一時這花園裡嬌聲笑語不絕於耳,煞是熱鬧。

  顧早跟了送菜的宮人進上社飯社糕之時,被太后瞧見,揮了揮手叫過去了,這才笑道:“過兩日便是中秋了,老身再不好留你在這宮中給我做飯,也需回去和家人一道賞月過節。”

  顧早聞言,心中十分歡喜,只是面上也不敢太過,只稍稍露出了點笑臉,謝過了太后。又聽太后道:“你給我做了這許多日的飯菜,賞賜自是不能少的。你自己說說,想要些什麼賞賜?”

  顧早猶疑了下,正想著怎生回話,卻見方氏已是從那繡墩滾了下來跪到了地上,磕了個響頭道:“太后老人家既是要賞賜我家二姐,我這個做娘的便厚了臉皮代她求了。她前些天也不知哪根筋錯搭了,竟盤了個東水門邊的小酒樓,那裡荒天野地的,我怕日後招徠不到客人上門,那便連我投進去的那些個棺材本也要打水漂。所以我就想著能不能請太后給那酒樓賜個招牌。有了太后的墨寶,莫說不愁生意上門,便是那大鬼小鬼的也不敢近前半分哪。”

  顧早眼一亮,心中暗嘆自己倒真的是小看了方氏,沒想到自己平日裡這個咋咋忽忽粗線條的娘,此時竟是打出了這樣的算盤。若是當真求來了太后的墨寶,自家那酒樓就當真是要坐等出名了。只是不知道太后會如何作響。

  太后果然一怔,只很快便指著方氏呵呵笑了起來道:“你要這賞賜倒也不錯。只是我如今已是多年不動筆了,那字寫出來哪裡能做你家的招牌?”

  顧早聽太后這般說話,以為不願,怕方氏不識好歹還要歪纏,正要謝了恩拉她一道退下,又聽太后接著說道:“也罷,我明日便讓皇兒給你家那酒樓賜個字,他的字只怕比我更金貴些。”

  顧早這邊還沒反應過來,方氏那邊便已是歡天喜地連磕了幾個響頭,謝了又謝。顧早這才醒悟過來,心中也是高興,急忙也上前謝過,這才和方氏一道退了下來。當晚二人便被送出了宮,回到家中,青武也正回了,與三姐柳棗一道看方氏在那裡炫耀這幾日得來的賞賜物件,又聽她chuī噓自己在太后面前的豐功偉績,顧早也只笑眯眯在一邊聽著,全家都歡歡喜喜。

  太后那話果然頂用。回來的第二日,午時剛過,正是飯鋪里生意最好的時候,那來過兩趟的huáng門宦官又左擁右簇地出現在了顧早家的大門口,只是這次,手上那個金漆托盤裡的卻是當朝皇帝新鮮手書的“方太樓”三個賜字,左下角還印了個朱紅的皇帝私鑒。

  顧早一家和正在鋪子裡吃飯的,連同那圍了過來看熱鬧的一大gān人,紛紛跪下了迎接皇帝的賜字。那宦官又打著官腔勉勵了幾句,收了顧早遞去的喜慶錢,這才打馬回去。

  那宦官一走,顧早家飯鋪的生意也就做不成了,整條街的人幾乎都涌了過來想要瞻仰下當今官家的親筆賜字,又圍住了方氏和顧早七嘴八舌。有奉承的,有打聽內qíng的,也有攀jiāoqíng的,差點把那條門檻都擠破了,亂鬨鬨了將近個把時辰,人才漸漸有些散去。

  方氏生平第一次嘗到了眾星拱月的滋味,別人是星子,她便是正中那最亮的月,意氣風發,紅光滿面,講得是手舞足蹈,唾沫橫飛,直把太后誇得是天上的神仙老母下凡,自己便正是老母身邊伺候的玉女。待人少了些,也顧不得喝口水潤潤嗓子,急急忙忙將那副紙恭恭敬敬擺在了自己屋子裡的桌案上,找了個青紗罩罩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o⊙),預告下,下章二爺要回來了~~~

  正文六十五章

  顧早見方氏那鄭重其事的樣子,也不攔著,只尋思著哪日找人拓印了字做個新的招牌。又想著自己上次本是和那王有生約好前兩日裡就要去牙人處jiāo割的,只自己身在皇宮出不來,現在見空了下來,青武又在家,便叫了一道去了牙人處。

  那牙人前幾日左等右等不見顧早過來,以為她反悔了,正心痛那到手的牙錢又飛了,突然見她笑吟吟地和一個少年進來說是jiāo易,自是高興,自己陪在鋪子裡,打發了個夥計去請王有生。

  王有生前幾日拿了顧早的那文書,回去仔細研讀了幾回,見並無什麼需要增刪之處,便一心只想成jiāo了好甩掉那招惹他心煩的清風樓。到了約定那日去了卻不見人來,也和牙人一樣以為顧早改了主意,這幾日正有些怏怏的,突見那牙鋪里的夥計來叫,說是買家來了,立時便揣了地契文書過來。

  顧早也不提自己前幾日進宮的事qíng,只說家中有事耽擱了,又道了歉。那王有生自然不在意,在牙人出具的文書上簽字畫押了,輪到顧早,她卻是叫青武簽了。

  青武有些遲疑,只是敵不過顧早的堅持,只得在那文書上籤押了自己的姓名。王有生知他倆是姐弟,又見顧早也籤押作了還款的保人,且款項付清之前那地契一人存有一半,也不怕她賴了去,自然也就不計較了。又一道去了官府報備,這jiāo易就算完成了。

  顧早心想事成,心qíng自是不錯。方才她之所以用青武的名字作那酒樓的jiāo易,卻是有個考慮的。原來自她睜開眼來到此處,便只知道自己是個被李家大婦趕出門的妾。起初倒也不大在意,只是如今有時想起,自己竟是從未見過當年那賣身時所立的契約,也不知上面到底寫了什麼。問起方氏,她只說是三年之期的妾約,再多問幾句,便是直翻白眼,一概不知了。

  顧早知她不識字,當年賣她時和她那個沒見過面的短命爹估計也根本沒看過那文書,拿了錢便了事的。自己粗粗估算了日子,現今那三年之期雖應已是滿了的,只是文書不在自己手上,總還是有些放心不下,加上自己如今也並非單立的女戶,gān脆便用青武的名字置辦這酒樓,無論如何更為妥當些。又想著下次什麼若是回去了東山,一定總要拜請里正娘子幫自己去從前賣身的那戶人家裡打探個究竟才好放心。

  中秋既到,京里的各店裡都賣新酒,大酒樓的門面彩樓更是裝飾一新,豎起雕繪了花頭的竹竿,高高懸掛著寫有“醉仙”字樣的各色錦旗。顧早一家也置辦了梨棗、栗子、葡萄、青huáng相雜的橙子和橘子等各種時令水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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