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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葉明華微微一笑,“這兄妹倆倒好得跟一個人似的,叫人看著就心疼。”

  “祖母,娘說謊。”

  門帘處忽然被撩開,小鴉兒鑽了進來,跑到葉明華腳前,仰頭道:“祖母,剛才我和小哥哥想爹了,這才哭的。”

  rǔ母這時也跟了進來,慌忙賠罪,要抱著小鴉兒出去,被葉明華阻了,把小鴉兒抱到了自己腿上,“小鴉兒跟祖母說說,想不想見你爹?”

  小鴉兒點頭,“做夢都想,我還沒見過我爹的模樣呢。”

  “要是祖母讓你去找你爹,你去不去?”

  善水心猛地一跳,看向對面那祖孫倆。

  小鴉兒已經瞪大了眼睛,驚喜地道:“真的?祖母沒有哄我?小鴉兒每次說要去找爹,娘都要罵我,說我帶壞了小哥哥!”

  葉明華看一眼善水,又對著孫女笑道:“祖母說了才算。可是小鴉兒,去你爹那裡的路,很遠很遠,要坐車,還要坐船,你怕不怕吃苦?”

  小鴉兒歡喜得尖叫了一聲,“小鴉兒不怕!只要能見到我爹,什麼都不怕!”

  “娘——”

  善水忍不住,叫了一聲。

  葉明華這才抬頭,看向她,“放心。我沒被熙玉的事氣昏頭。”說罷放下了小鴉兒,輕輕拍了下她頭頂,“去吧,祖母和你娘有話說。你先別告訴你哥哥,他知道了又要哭鼻子。”

  小鴉兒急忙點頭,歡天喜地跑了出去。

  “柔兒,你跟我說實話,你想不想去?”

  ~~

  去崖州,和丈夫在一起。

  這個念頭,若不是當年恰巧發現自己有孕了,她一定會付諸行動。如今一晃三年過去,她在洛京撫育著一對兒女,漸漸地,早已經習慣壓在了心底,從沒有表露出來。沒想到此刻卻被婆婆這樣再次提起,渾身的血液都像升了溫度,臉微微發紅。

  “娘……”她躊躇了下,說不出來。

  她想去。可是顧慮太多。年幼的一雙兒女,還有表面平靜,但不知道什麼時候可能就會被再次攪渾的□面……

  “這次和你剛過門時的那次不同,”葉明華微微一笑,“那次是我拿大棒子趕著你,你人雖上路,心裡怕是一直在罵我。這一次,我知道你想去。前幾年,自然是走不成。如今小羊兒小鴉兒都大了,想去,那就去好了。”

  “可是……我怕萬一朝堂再次生變,我過去了,會不會成少衡的累贅?”

  善水終於說出了自己心中的隱憂。

  葉明華道:“有個名叫盧宕的官員今chūn入京述職,再過幾日,他就要攜了家眷一道,去廣州府任州同。小半個月前,我叫馮清遞了話,說你要隨他車馬一道過去崖州。他前幾日特意親自上門回了話,說路上必定會小心謹慎,叫放心就是……”她望著善水,微微笑道,“咱們這王府,雖早就只剩下個空架子,但和別家還是有些不同。這樣的事找上他,他又是個在官場上經歷過的,鐵定去問過上意,若沒皇帝的金口,怎麼敢胡亂就應下來?所以你放心,至少在皇帝這塊兒,他暫時不會有什麼別的打算……”葉明華說到這,唇邊忍不住還是浮出了一絲冷笑之意,“用完我兒子了,撇開他了,好容易得這和和氣氣的局面了,他又怎麼可能再召他回來?至於你過去後,若真有什麼意外之事,那也是人算不過天,到時應變便是。你們年輕,就為著這點不可知的變數這樣兩地空耗,我看著也心疼。”

  善水qiáng壓住幾乎已經在胸腔里鼓dàng的心跳,顫聲問道:“那小羊兒和小鴉兒?”

  葉明華嘆了口氣,道:“你去便去了,娃兒我本都捨不得讓你帶走。只我也曉得做娘的心。見不著丈夫,想丈夫。等見著丈夫了,又會掛念娃兒。好在有兩個。你若捨不得,把小鴉兒帶去,讓世鈞見見他的女兒。小羊兒留在我身邊,你瞧可好?”

  ☆、第74章

  當小羊兒終於知道了,妹妹要跟娘去爹爹那裡,自己卻被留在這座四四方方的大宅子裡,當場便委屈得掉了金豆子。

  他真的好委屈啊,他可是哥哥,怎麼能這麼欺負他呢?呆呆地立著不動。小鴉兒歡天喜地過後,見他這模樣,急忙到他身邊,哄著道:“小哥哥別哭,等我見到了爹爹,就跟他說你也很想他。”

  她不說還好,一說,小羊兒狠狠咬住嘴唇,眼淚掉得更凶了,原先還是一顆顆,現在成了一串串。小鴉兒忙伸手替他擦眼淚。她擦一行,小哥兒便再掉一行,到了最後,眼見越擦越多,急忙回頭對著善水道:“娘,叫小哥哥跟我們一道去,好不好?”

  善水心中,自然也是捨不得把兒子留下。只婆婆有這樣的安排,除了不舍,自也有她的道理。從洛京到崖州,路途遙遠,慢則半年,快的話,三四個月也是必須,大人還能忍受,對於小娃娃來說,卻不是段輕鬆的路程。小羊兒雖是哥哥,與小鴉兒又同胞所生,長得也虎頭虎腦,體質卻沒妹妹好,自出生後,時常頭痛腦熱,叫葉明華和善水這婆媳倆不知道cao了多少心。如今雖好了些,葉明華又怎麼肯讓他一路顛沛,到崖州那樣一個據說全年暖熱、氣候與洛京大相迥異的荒僻地方去?

  善水見兒子哭得幾乎要撞氣了,心疼地將他抱在懷裡,道:“祖母對小羊兒好不好?”

  “好——”

  小羊抽噎著點頭。

  “那爹爹對小羊兒好不好?”

  小羊兒想點頭,頭卻點不下去,咬著嘴巴說不出來。

  “妹妹跟娘去看爹爹,要是小羊兒也跟著一道去了,祖母一人在家,想和小羊兒說話的話,也找不到你,會不會很難過?”

  小羊兒眼淚汪汪地點頭。

  “所以娘和妹妹不在,小羊兒就代娘和妹妹陪著祖母,好不好?”

  小羊兒哇地一聲哭了出來,“可是,我也很想去看爹爹……”

  善水把他抱得更緊,親了下他的臉蛋,“等娘回來,就把爹爹一道帶回來給你看,好不好?”

  “小哥哥別哭,我把爹爹帶回來給你。”

  小鴉兒這回學聰明了,踮起腳尖,用條手帕替抱在善水懷裡的小羊兒擦眼淚。

  “你記得要把爹帶回來的,不能搶走不給我……”

  小羊兒哽咽著道。

  “咱們拉鉤,說好不反悔。要不然我就是小狗狗。”

  小鴉兒把指頭彎起,伸到了小羊兒的面前,小羊兒雖還不願,卻也沒辦法,哽咽著像平日一樣,把小手指認真地勾到了一起。

  ~~

  五月初,盧宕南下廣州赴任,隨行的除了自己的人,還有永定王府家眷一行。

  這一趟南下,善水帶了女兒。因去的並不是個好地方,跟去也不是趟好差,所以隨帶之人並不排場。問起rǔ母時,見她期期艾艾,瞧著不大願意的樣子,反正小鴉兒也大了,便未勉qiáng。雨晴去年時,嫁了王府里的一個管事的兒子,如今初為人母,自然也不能跟隨。所以帶去的人里,除去兩個兩明軒里一直用的表示願意跟去的丫頭,當年的老人里,就剩白筠一個。霍雲臣自然隨行護送。

  大元舉國之境,凡人口繁阜州縣,沿官道每五十里設一個馬驛,供路上官員往來歇息和鋪兵傳遞公文所用。水路也有水驛,備有船隻。偏遠之地,則按每七十里、一百里等酌qíng設驛。一行人出城之後向南,一路先走官道,待到了水路通達之處,便擬改坐船隻,徑直扯帆南下。

  盧宕赴廣州任,品級只是個六品的州同,本是沒資格住驛站上房的,只他臨行前,從吏部卻領到了一品大員才有的文牌書,所經驛站,驛丞無不屈膝以上禮待之。盧宕及夫人知道這是沾了善水一行的光,永定王府如今雖淡出朝堂視野,只身份畢竟還擺在那裡,不敢怠慢,一路上噓寒問暖殷勤備置。這樣晝行夜宿,比起在京中王府之時,辛苦自不用說,只想到每過一日,距離崖州就更近一步,心中有著盼望,便也絲毫不覺得苦。

  這是小鴉兒第一次出遠門。剛出來時,萬般興奮,恨不得時刻都扒開帘子向外望。過了小半個月,官道兩旁入目不過都是那些單調景象,農田桑榆、遠山原野,或是煙織水籠的村落,漸漸便失了興頭,開始軟趴趴地窩在母親和白筠姑姑的膝上,每天問的最多的,就是“我什麼時候可以見到爹爹?”好在入了六月,一行人終於改走水路,從水驛換了船隻,十數人分三四隻船繼續南下。於是小鴉兒生平第一回又坐到了在水面上飄啊dàng啊的船,趴在舷窗上,看著兩岸不斷倒退的挑擔牽牛的農人們,比剛開始坐馬車出門還要興奮。

  小鴉兒是興奮了,隨行的兩個丫頭卻醉船,先後趴了下去,一起來便犯暈,別說服侍人了,反倒要白筠忙著送她倆送飯送水。盧夫人便主動說要勻個丫頭過來借她們使,善水不想欠人太多人qíng,給婉拒了。好在小鴉兒極乖巧,也用不著她太多cao心,倒也算是順當。就這樣一路順著風水,終於入了九月,據船大說,再小半個月,便近廣州府了,只到了後,仍要跨海行船數日,才是崖州境地。

  越往南,沿岸所見風土人qíng便越是迥異,氣候也越發炎熱,白日裡船艙頂上覆了一層厚厚樹葉,船大時常以水澆灌降溫。後船盧夫人的一個孩子便因受不了炎熱病了去,又怕耽誤了赴任日期,不敢稍作停歇。善水原本怕小鴉兒也支撐不住,不想她知道就快到了,反倒一改先前因了路途遙遠困頓的懨懨,一張小嘴裡三句都離不開她那個爹,這才放心下來。

  船隻終於入了廣州府,又沿水路行了數日,最後停泊在一個名為太平海口的水驛里,過了明日,一行人便要上岸,盧家去赴任,善水到距離崖州最近的海口,再次登船。

  入夜了,白日的炎熱漸漸散去,夜風chuī來,帶了些微水腥的空氣也終於有了絲涼慡之意。善水哄著女兒睡著了,開窗讓夜風入艙,自己和衣眯眼片刻,怎麼也睡不著,心中略微發悶,想起剛才開窗時見到月色如水,便出倉到了船頭甲板,這才看到有人正靠著桅杆坐於甲板之上,背影竟是白筠。

  善水沒想她此刻也沒睡,便朝她而去。白筠聽到腳步聲回頭,正要翻身起來,善水已經到她身畔,也學她的樣坐在了甲板上。

  甲板入夜時,已用水衝過一遍了,此刻坐下,臀部卻仍感到些微的熱氣,但並不難受。

  “一路過來,辛苦你了。”

  善水誠摯地道謝。

  她這話說得沒有半分客套,全是真心實意。一路過來,那倆丫頭暈船暈得幾乎什麼也gān不了,所有零碎事qíng,都是她幫著自己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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