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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蘭蕙沉默。

  沈漪漪張了張嘴,最終還是接過茶盤。

  她走進屋裡,魏玹正坐在琴案前撫琴,十指修長,骨節分明漂亮,優雅地穿梭於琴弦之間,琴聲清悠迤邐。

  年輕的郎君一身白袍,身後大開的雕花軒窗清風徐過,吹動他潔白的衣擺猶如白雲出岫,飄然似仙。

  還記得第一次見他,在聽雨閣中他也是這般旁若無人地撫琴,那時新雪初霽,鮮花吐蕊,他一身白衣巋然跽坐於碧瓦飛甍的樓閣亭台之間,令她錯以為是哪位天上的仙人誤落了凡間。

  可這世間,又哪裡會有什麼真正的仙人。

  魏玹接過小奴婢遞來的茶水,溫暖的日光下,她一雙纖纖玉手卻止不住地顫抖,連帶著茶盞中的水面上盪起一層幾不可見的漣漪。

  他微微側眸,少女細白的面龐低得幾乎要垂到了胸前。

  男人那帶著薄繭的手指,便也不知是有意無意,擦過她嬌嫩的指腹與掌心,所過之處激起陣陣的酥麻,在沈漪漪本就不平靜的心口投下了一枚石子,「叮咚」輕輕一聲。

  嚇得她驀然抽回自己的手指背在身後,臉蛋兒羞紅,杏眼難掩驚恐畏懼地瞪向魏玹,強迫自己不要失聲尖叫出來。

  甚至於從書房走出來的時候,她幾乎像虛脫一般,渾身都是涔涔的汗水。

  眼圈兒淚意朦朧,可是她不想哭,她咬著牙走回屋裡,把淚意憋回眼眶,關上房門,踩著凳子拿下自己放在櫥櫃頂上的鈿盒,打開鎖又重新數了一遍裡面的銀子。

  已經不知道數了多少遍,沒錯的,裡面是一百六十銀子。

  當初管家將她從黃大郎手中買回時只花了三十兩銀子,這三十兩銀子卻差點斷送了她的一生!如今有了端陽長公主送來的這一百五十兩銀子,她竟攢夠了贖身銀錢。

  沈漪漪用力攥緊手中的鈿盒,目光是前所未有的決絕和明亮。

  她要為自己贖身,這齊王府,她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

  皇宮,太極殿。

  聖人一人坐在几案前擺弄棋子,左思右想,似猶豫不決。

  少頃,內侍梁文笑著打起帘子,引著一個一身月白長袍的年輕郎君走進來。

  郎君容貌本就俊美難言,舉手投足之間更有種若姑射山仙人一般閒雅沉靜的姿態,仿佛超脫於塵世之外的仙人。

  可就算是這樣的人,在最為尊敬的長輩面前,魏玹面上的敬重也絲毫不少,叉手施禮,「見過陛下。」

  聖人召見,魏玹不過兩刻鐘的時辰就入了宮,聖人頗有些意外,見到愛重的侄兒,臉上露出一個慈祥親切的笑容。

  「雲卿來了,快坐。」

  兩人對坐,聖人瞟了眼梁文,梁文會意,立刻整理棋盤分撿好棋子。

  聖人執黑子先行,魏玹執白子緊隨其後。

  兩人下了約莫半個時辰,戰況逐漸開始膠著,難捨難分。

  最終聖人下在白子身側一處,猶如撥雲散霧,白子全軍覆沒,黑子勝。

  魏玹微笑著把棋子放入玉瓮中,縱然敗也不見絲毫遺憾之意。

  「陛下,是雲卿技不如人。」

  聖人笑著道:「朕還不知你,多少次都讓著朕,你在這弈棋之道上造詣,可不是尋常人學得來的。」

  即使贏也讓人贏的很是體面,不過聖人今日召見魏玹,卻不僅僅是為了和他對戰一局。

  他大手一揮,命梁文捧來一本裝訂精美的畫冊,翻開說道:「如今太子與景王皆已成家立業,剩下兩個小的也快開府及冠,房中有了人伺候,唯有你孤身一人,你這年紀也不小了,朕的身子每況愈下,還不知能不能在走之前看到你娶妻生子。」

  魏玹蹙眉,「陛下……」

  幼時他剛出生,父母便已同床異夢,待他冷若冰霜。

  他是不被祝福出生的孩子,只有年長的伯父憐憫疼惜他,時常將他召入宮中,帶在身邊教養。

  那時孝靜皇后鳳儀尚在,她膝下無子,便將他視若己出,孝靜皇后故去之後,他宛如喪母一般為皇后守孝三年。

  七歲時他的生母病逝,心灰意冷之下被親生的父親趕入了道觀,在太清宮一待就是五年。

  後來他想去邊關為國家效力,聖人雖心疼他年幼體弱,卻並未橫加阻攔,反而答應了侄兒的請求,這雪虐風饕的邊關一待便又是八年之久。

  養恩大於生恩,他與聖人,雖非親生,勝似親生。

  因而前世太子死於景王與寧王手下,今世他即使不能登基稱帝,亦要護衛太子周全,只為了不讓年邁多病的聖人接二連三地承受喪子之痛。

  魏玹不忍拂卻聖人之意,便只好打開畫冊,認真端詳起來。

  「可有中意?」

  看完之後,聖人興致沖沖地問。

  魏玹神色平靜道:「皆是名門閨秀,容顏婉麗。」

  這意思,就是沒有中意的了。

  聖人不甘心地跟著又重新翻了一遍,再看看自己清風朗月般好樣貌的侄兒,心中嘆氣。

  確實無一女子配得上好侄兒。

  「可有心上人?若有,只要門第不算太低,也可賜婚,若是良家女子,便納為良妾,早日誕下子嗣,朕再為你選一位賢良淑德的世子妃,斷然不會善妒。」

  畢竟是鳳子皇孫,要是魏玹看上了個出身卑微空有顏色的歌姬舞女,那聖人心裡還是有些嫌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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