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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過去,一直都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因為一個才見過一面的洛無塵而那樣糾結難受。
明明在我的記憶中,自己從來不是這種優柔寡斷的性格,可偏偏在遇上洛無塵後,我卻變得那樣患得患失。
既想要靠近,又想要逃離。
心弦被另一端的人牽扯著,近了疼,遠了也疼。
明明我的理智與「謝晚」的經歷都明明白白告訴我,洛無塵並不是一個合適的對象。
若我將自己的心交付於他,只怕會再一次萬劫不復。
可真正要一刀兩斷的時候,我卻又是一千個一萬個捨不得。
愛過洛無塵的「謝晚」已經死過一次了,這樣的教訓還不夠叫我清醒嗎?
足夠了,我的心臟慢慢收緊。
我應該同洛無塵斷得乾乾淨淨,否則……只會重蹈覆轍。
誠然,我如今抽離在外,可以清楚看出「謝晚」之所以會走向毀滅不僅僅只是因為一個洛無塵。
將所有的過錯都推在洛無塵身上或許是最輕鬆最簡單的辦法。
我不需要去多想什麼,只需要憎恨洛無塵就足夠了。
當恨意到了巔峰,我便再分不出絲毫的心力去發現藏在心底深處,不肯消退的愛意。
但我做不到。
我的理智告訴我,「謝晚」的死亡是被命運一步一步推動,是正道,是魔道,是整個修真界對身為殘魂的他共同的加害。
甚至,其中也有我一直憧憬嚮往著的桑落魔尊的推動。
「謝晚」只是一縷並不齊全的魂魄,天道不會容他。
他的未來,前路,只會越走越泥濘,越來越坎坷。
他的結局早已註定,仔細想想其實不能全怪洛無塵。
洛無塵的存在只是將「我」走向滅亡的路途縮短,身為殘缺不全的魂魄,「謝晚」註定早夭。
「我」那個時候並不明白,為什麼明明已經做齊了準備,明明沒有受傷,「我」還是會因為產子而隕。
現在,我終於知道原因。
難產一事不僅僅是因為「我」以男性魅魔孕子,還因為一縷殘魂難以支持具有齊全魂魄的新生命的降世。
強行誕子,只會更早的走向滅亡。
如果說「我」命運的前期都是因為洛無塵而加快滅亡,那麼在「我」壽命的尾期,是洛無塵拉住了「我」,極力地延長「我」所剩無幾的壽命。
一切一切,我都知曉。
可我,卻還是因為恐懼而止步不前。
我與洛無塵之間豎著道道高牆,一道比一道高聳,一道比一道堅固,難以攀越,難以打破。
「晚晚——」洛無塵的眼眸深如幽潭,我對上他的雙眸,恍然感覺自己要被吸進去了。
我下意識移開了視線。
「晚晚……」洛無塵抱著我的腰,微涼的鼻尖蹭過我的肩頸,他在我的耳邊低語,不斷地重複著讓自己不要離開他。
我對洛無塵的感情太過複雜,我的心結叫我很難接納他。
可每一次,我下定決心要割捨過往,想要放棄的時候,只要看見洛無塵那張清冷又深情的臉,所有的決心,所有狠絕的言語都會被我拋下。
洛無塵於我而言是無藥可解的毒。
一旦沾上,便再難戒除。
越是意識到這點,我越是想要離洛無塵遠一點。
或許離得遠一點,不再看見他,不再聽見他的聲音,我就能夠不再被他動搖,不再被他迷惑。
「凌珏魔尊,」我偏過頭,抵著洛無塵的胸膛,慢慢將他往外推,「我們之間的關係還沒有親密到摟摟抱抱。」
我的手在顫抖,可我的聲音卻異常的冷靜:「凌珏魔尊,還請自重。」
洛無塵卻緊緊抱著我,不肯放開,他固執地道:「你是我的道侶,是天道認可的道侶……」
我的心裡一陣難受。
「晚晚,我懇求你,不要離開我。」洛無塵的眼中滿是不安與彷徨,語氣裡帶著示弱與哀求。
我的嘴唇微微顫抖著,「我不是。」
「我是蒼羽的謝晚,不是你的道侶謝晚。」
洛無塵眼圈發紅,啞聲道:「你明明記起來了。你明明……」
「什麼想起來了?」我定定看著洛無塵,嘴唇慢慢地勾了一下,冷冷淡淡的說道:「凌珏魔尊在說什麼胡話。」
洛無塵渾身微顫,狠狠地抱緊我,幾乎要把我的腰折斷,叫我的呼吸都變得困難起來:「你答應過我的——」
我眼瞳一縮,視線一陣模糊。
是的,我答應過他。
那是「我」臨近生產之前的事情了,在洛無塵替我取仙露之前,「我」對洛無塵許諾過。
『等一切事了,我們重新開始。』
但洛無塵沒有等到「我」遵守承諾。
因為,「我」死在長安降世的那天。
死去的人,又如何兌現諾言。
我的心揪成了一團,眼眶酸澀,幾欲落淚。
洛無塵眼中留露出無法掩飾的難過:「你答應過我的……」
我看著這樣難過的洛無塵,心臟止不住的陣陣抽痛。
良久,我的眼睛終於找回了焦距。
我抬起頭,直直地看向洛無塵,平靜地說道:「答應你的謝晚已經死了,我不是那個謝晚,」
洛無塵的眼眸再沒有光彩,有的只是一片死灰之色,仿佛被蒙上了一層厚厚的塵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