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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擇手段,保全自己,你之所以寸步難行不是因為你的弱小,而是因為你愚蠢的堅守,不計一切代價爬上去,唯有強大的力量,才是保證自己不再陷入被動,不再陷入絕望的根本。】
【謝晚,你明白嗎?】
「我……」我遲緩地眨了眨眼睛,聲音低微得幾乎無法叫人聽見。
【我應該報復……】
【對,你應該以眼還眼以牙還牙,用鮮血慰藉鮮血,用謊言回報謊言。】
鮮血……謊言……
心臟的柔軟處被嵌入細小而長的刺,並不鮮明的疼痛,卻又叫人難以忽視。
我的喘息變得急促,呼出口腔的吐息變得灼熱。
「我該……」
怎麼做?
「謝晚,謝晚……」
我聞到來自洛無塵身上的冷冽氣息,鼻腔,喉管,乃至我的肺都好似要被凍傷……
啊,是洛無塵……
原來是洛無塵。
我覺得噁心。
「不要……碰我……」我的牙齒打著顫,聲音斷斷續續,虛弱得仿佛下一瞬便會死去。
我的視線是渙散的,視野範圍里的一切變得顛三倒四,似乎整個世界都不停地旋轉。
身體和靈魂仿佛已經被分離成沒有聯繫的兩個部分,我感覺身體在下墜,靈魂卻在空中冷靜地看著自己的肉身下墜。
那是一場輕飄飄的墜落,仿佛整人浸泡在冰冷的湖水裡,有水波的緩衝,下沉的速度並不算快,就那麼一點點地沉,沉,沉……
一直,沉到湖底深處,連接深淵的,那漆黑的,一點光都看不到的地方去了。
意識開始變得支離破碎,我所看見的,我所聽見的,全部都變得混亂無序,仿佛被攪亂的水面,倒映其中的一切開始扭曲,逐漸模糊不清。
【——】
耳邊圍繞著的聲音變作寂然的無聲。
我緩緩閉上眼睛。
黑暗降臨。
而我,歡欣愉悅地迎接,主動投身黑暗。
……
耳邊仿佛傳來有人在壓低聲音的交談,朦朦朧朧,曖昧不清,只隱隱約約捕捉到幾個模糊的字眼。
「他……是心魔……難以壓制……需要……推遲大典……」
「……只能抑制一……」
我隔著朦朧的霧氣知曉了那個聲音的主人。
是……
丹峰峰主秦清。
洛無塵把他找來做什麼?
總不會又是為我醫治吧?
我的意識在黑與白之間的灰色界限沉浮不定,黑色的區域在緩慢地蔓延,善與惡的界限逐漸模糊。
意識沉浮間,我隱約感覺有誰托起我的脖子,餵我吞服了某種微微苦澀的液體。
黑色區域蔓延的速度減緩,逐漸停止。
交談的聲音變得愈發模糊,我再無法抓住任何的線索,不甘心地重新歸於黑暗的寂靜之中。
心魔……
我的……心魔?
……
我是在一片嗡鳴聲中恢復意識。
我的眼皮動了動,緩緩地睜開雙眼。
我感覺自己整個人暈暈乎乎的,腦袋也迷迷糊糊地非常不清楚。
奇怪,好像忘記了什麼重要的事情。
我撐著額頭,識海隱隱作痛,昏迷之前的記憶朦朧不清,哪怕努力地去回想,回想的記憶也是破碎的,零星的片段碎片。
睡夢裡的交談仿佛是一段沒有開頭與結尾的凌亂夢境。
可……我下意識按住了小腹,吞入腹中的液體卻還留有淡淡的,還未徹底化去的藥效。
我手指輕微顫抖,不是夢。
洛無塵找來了秦清。
並且餵我服下某種靈藥。
「魔……」我無意識地呢喃出聲。
突然,我怔住了。
原來如此。
怪不得我會對那個聲音感覺到熟悉。
原來是這樣。
我之所以會覺得那個聲音熟悉,正是因為那個聲音我每日每時,只要我開口說話就能夠聽見。
那是我自己的聲音。
而那個聲音的主人是——
我的心魔。
所以,那時候的我是心魔入體。
而洛無塵餵我的藥,大概就是消除,不對,是抑制心魔的靈藥。
畢竟我早已不是人族,身為魔族的我,比人族更容易被心魔控制,並且也更不容易徹底祛除心魔。
我的猜測很快就得到了證實。
當天黃昏,洛無塵給了我七個一模一樣的瓷瓶,讓我一日服用一瓶。
我的視線漫不經心地掃過瓷瓶,看向洛無塵,問:「這是什麼?做什麼的?我為什麼要喝這些?」
這一次,對於我的詢問,洛無塵終於沒有選擇隱瞞。
但也只有這一點的長進了。
洛無塵告訴我,他叫我喝的靈藥是能夠壓制我的心魔的破妄丹,他還同我說他要出去取一個東西,他說會幫我拔除心魔,叫我心思放寬,不要憂思過慮……
只可惜洛無塵一改過去沉默寡言,同說了那麼多的話,對我而言,卻只是一堆沒用的廢話。
他說的,沒有一句是我在意的。
更何況……
我為什麼會心魔滋生。
洛無塵又不是不知道原因。
這個原因無論是他,還是我,都心知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