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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日未經允許,沒有人敢擅自進入, 但姬崇望推開門時, 姬玉落已然入室,坐的還不是旁的矮凳,而是他書案前寬大的梨木座椅!

  她單手支頤,動作閒散, 正用著他昂貴的狼毫和御賜的白鹿紙, 姬崇望臉色一僵,那素來端正嚴肅的眉梢抖了抖,險些沒昏過頭去。

  姬玉落看到他, 仍舊沒起身,抬頭笑了一下, 道:「父親安好。」

  姬崇望甩袖,背過手去, 老沉的眉頭微微攏著,說:「你如今愈發沒有規矩了, 與霍顯成親半年, 姬家的家訓就都忘光了?荒唐!」

  「姬家的家訓?」姬玉落不解地擱筆, 歪了歪頭,費解地問:「你教過我麼?」

  姬崇望沒聽出她話里別有深意,因他捫心自問,他對姬玉瑤也未曾關心過,他怒道:「你放肆!姬府生你養你,可你敗壞家風,竟還不知反省,如今更是仗著夫家膽大妄為,我看你不僅是忘了姬家的家訓,還忘了姬家的家法!」

  姬玉落往後靠在椅背上,「我當然記得。」

  她斂去那不達眼底的笑意,眼裡蹦出的光逐漸冷酷,她明明只是靜靜凝視著他,卻刺得姬崇望有一瞬間生出驚疑的不安。

  但也只一瞬間而已。

  直到姬玉落說:「當年林嬋送我出京,那一路屬實驚險,畢生難忘。」

  如若方才的不安只是轉瞬即逝,那麼姬玉落現在這番話,卻讓他連頭髮絲都立起來了,那張沉穩的面具在他臉上分崩離析。

  姬崇望身形一晃,伸手扶住一旁的書櫥,瓷白的花瓶被失手打翻,「哐噹」一聲,碎片濺起,在姬崇望手背上劃出個不深的口子。

  他胸口急促地呼吸,「你、你是從什麼時候起冒充,冒充玉瑤的?」

  你看,這便是姬崇望,他冷漠又自私,心裡在乎的只有他自己的官聲,只有他的前途,他並不在乎姬玉瑤的死活,他甚至想不起來要多問一句,姬玉瑤在哪兒。

  她流著他的血,可卻並不重要。

  她像螻蟻一樣不值一提。

  姬玉落忽然覺得,她興許更像姬崇望。

  尤黛月是個滿腔痴情的人,她愛得熱烈,所以最後也瘋得癲狂。

  她恨姬崇望恨得要死,於是將姬玉落當成了報復的工具,她太清楚姬崇望的死穴——名聲,名聲就是姬崇望的弱點。

  所以她要姬玉落繼承她的衣缽,她要把姬玉落培養成最令姬崇望不齒的那種人,可惜死得太早,沒能如願,但她連將死之時,都要拼勁最後一口氣告知姬玉落真相,要她回到姬家,回到姬崇望身邊。

  她的愛恨都像凶浪,反觀姬崇望,他自己就是一灘死水,冷漠自私,骨子裡都藏著惡,藏著壞。

  而他把這些都留給了姬玉落。

  連同血液一起,長在了她的身體裡。

  姬玉落在這一刻想了很多,她忽然喃喃道:「原來她發瘋時說我像你,不全是胡話,怪不得她看我那樣礙眼。」

  那樣,充滿恨意。

  姬崇望防備地看著她,已然要急瘋了,「你、你說什麼?」

  「沒什麼。」姬玉落回過神,回答他的話:「從何時起,你猜不到嗎?」

  姬崇望幾乎茅塞頓開,怪不得,怪不得顧柔沒有得手,原來她不是沒有得手,她是已經得手了!

  姬玉瑤,已經沒了!

  而那陣子姬家接連出事,姬嫻與遇刺險些救不回來,林嬋發怒,顧柔死了,老夫人病了,姬雲蔻性情大變……

  都是因為她,是……她。

  姬崇望咬牙,掌心用力地壓在書櫥上。

  姬玉落淡淡道:「你抖什麼,我又不要你的命。」

  這話不如不說,姬崇望顫得更厲害了,但他到底是個聰明人,很快就恢復理智,防備地問:「你想要什麼?」

  姬玉落看著他,溫和地說:「我只要你替我做件事。」

  她把桌前的筆墨紙硯往旁一推,抬著下頷指了指那邊的矮凳,說:「你躲那麼遠做什麼?」

  姬崇望謹慎靠近,他面上已不顯惶恐,他最擅隱匿情緒了,可繃緊的輪廓依舊透露著不安。

  待聽完姬玉落的話後,他那不安被更大的惶然籠罩,噌地一下起身:「你要我煽動——引導國子監學生逼內閣立長孫?不,不行,先不說當年懷瑾太子一事站不住腳,便是國子監,你、你與霍顯那點事,你以為我在國子監說話,還有用?」

  姬玉落提了提眉,道:「人心這種東西最不值錢了,能輕而易舉離心,就能輕而易舉再拉回來,這事不用你操心。再說,懷瑾太子的事站不住腳,可你祭酒大人文采斐然,手底下的學生更是字字珠璣,你們能將死的寫成活的,這種動動筆動動嘴的事,辦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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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姬嫻與趴在水榭對岸的院子裡,那是林嬋的沐秋苑,她正往對面探著腦袋。

  林嬋也走上前,皺著眉頭伸長脖頸,道:「她有什麼可與老爺說的,還說這麼許久?」

  姬嫻與搖頭,道:「不知,但阿姐總歸是有正經事。」

  林嬋扯了扯唇,道:「你啊你,沒出息,成日就你阿姐阿姐,你前陣子及笄宴,她可來了?」

  姬嫻與從窗台上爬下來,反駁道:「阿姐不來情有可原,如今宮裡一團亂,錦衣衛更是脫不開身,霍府定也不得空,哪還能有閒心赴宴?再說,那叫宴麼,一頓家常飯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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