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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附近能藏人的地方他們都清點過,附近就有一家酒肆的地下酒窖還空著。

  姑娘們方才踩翹車扔桐油包時,都還英勇著呢。

  這會聽到那聲巨響,倒是後知後覺地起了些懼意,提起裙裾跟在容舒她們身後,跑得可比兔子都快。

  而此時的南邊,數百匹快馬正飛馳而來,馬蹄震天,聲如悶雷。

  顧長晉半路便追上椎雲,一行人快馬加鞭,生怕去晚了,城裡的人會出事。

  殊料馬蹄兒才剛停下,眾人便發現那群海寇壓根兒沒進城,一個個灰頭土臉地被攔在城門外。

  上百具被燒焦的屍體橫在地上,城門雖被炸出了一角,但裡頭一輛輛刀車頂著,生生將那處破開的洞口守住。

  顧長晉懸了一路的心總算落回了肚子,面色一冷,他厲聲道:“殺!”

  卻說容舒這頭,十來位姑娘們肩並肩躲進酒窖里,自是大氣都不敢喘一個。

  酒窖里黑黢黢的,兩眼一抹黑,什麼都看不清。

  落煙耳力好,挨著酒窖的入口豎著耳朵聽外頭的動靜。

  酒窖里的呼吸聲越來越沉。

  也不知等了多久,落煙忽然面容一肅,壓低聲音道:“有人來了。”

  容舒立馬握住手裡的短匕。

  這酒肆的酒窖有好幾個呢,她們藏身的這處是最隱秘,最不容易發覺的。能尋到這處來的,多半是自己人。

  容舒捏緊手裡的匕首,暗暗祈禱著來人是拾義叔。

  下一瞬,便聽酒窖的木門“吱呀”一聲,一道冷沉的聲音從外遞了進來。

  “容舒?”

  這聲音熟悉是熟悉,卻不是拾義叔。

  容舒一怔,手裡的短匕“哐”一聲落在地上。

  她這頭還未應,那人大抵是瞧見落煙了,繃緊的下頜微微一松,大步邁了進來。

  朦朧微弱的光勾出那人高大的身影,容舒望著他朝自己走來,正要喊一聲“顧大人”。

  然這聲“顧大人”才剛到舌尖,腰身倏然一緊,她人已經落入一個懷抱里。

  第五十八章

  昏暗的地窖里, 濃郁的酒香熏得人腦殼兒都要昏昏。

  有那麼一瞬間,容舒幾乎要以為眼前的這一切都是幻覺。

  只他抱她抱得極緊,緊到她能覺察出他覆在她後背以及後腦的手掌正微微抖著。

  還有他的呼吸很熱, 容舒額頭貼著他脖頸, 能清晰地感覺到他的皮膚究竟有多燙人。

  他正在起著高熱。

  這樣的擁抱委實太過親昵。

  前世今生兩輩子, 顧長晉都不曾這樣抱過她。

  容舒下意識就想要推開他,只細長的指才剛碰到他胸膛,她忍不住又是一怔。

  他胸前的衣裳全都濕透了, 指尖黏膩的觸感以及鼻尖縈繞的那點血腥氣叫她很快便發覺了異常。

  這男人又受傷了。

  也不知是新傷還是舊傷,但總歸是不輕的。

  原想一把子將他推開,可知曉他受了重傷,又起著高熱, 貼著他胸膛的手一時下不去力。

  “顧大人。”她抿了抿嘴, 輕輕地道:“我無事,你該放開我了。”

  顧長晉仿佛將將回過神一般,漆黑的眸子微一凝,驀地鬆開了手。

  喉結幾番滾動, 竟不知該說些什麼。

  該如何解釋方才那一瞬的失控?又該如何同她說, 他這一路的焦灼,唯有在將她安安穩穩抱入懷裡方能徹底散去?

  顧長晉垂眼看著她, 道:“是我唐突了,抱歉。”

  容舒往後退了一步,將自己拉出他的氣息範圍之外, 這才抬起眼, 淡淡道:“無妨, 大人不過是心憂百姓。大人既然來了, 城外的海寇可是都擊斃了?”

  她語氣里的疏離以及她下意識後退的動作, 都在告訴他,她不願與他有太過親密的肢體接觸。

  在夢裡,他抱著她時,她的身子雖僵硬了一瞬,但很快便軟了下來,主動將尖尖的下頜抵上他的肩。

  夢裡的她,是喜歡他抱她的。

  可現下,當他將她摟入懷裡時,她周身充斥著的都是抗拒的氣息。

  抗拒著他,抗拒著他的懷抱。若非他帶了傷,她大抵會將他狠狠推開,他想。

  顧長晉緩緩攥緊了手,道:“死了十之七八,餘下兩百餘人已經被收押走了。你放心,揚州城平安了。”

  他這人說話慣來慎重,他說揚州無事了,那便當真是無事,容舒是信的。

  肩膀輕輕一松,她撿起掉在地上的短匕,溫聲道:“辛苦大人了,外面想來還有不少事情要處理,大人自顧忙去吧,我也要同落煙姐去城隍廟看看了。”

  她略一頷首便要越過他,往外行去,只才走了兩步,手腕便叫他輕輕握住。

  他也不使力,就隔著輕紗袖擺圈著她手腕,不讓她離去。

  “容舒,我有話要與你說。”他低聲道:“就兩句。”

  容舒那削蔥似的指忍不住捏了下手裡的短匕。

  腦中一時浮現出許多畫面。

  他站在屏南街,在啾啾蟲鳴里問她是不是喜歡穆融。

  他立在吳家磚橋下,緩緩向她醒來,對他說,容舒,我是來尋你的。

  還有他踩著黃昏細碎的光,將她送向馬車時,那遲遲不肯離去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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