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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荷安堂那頭天不亮就開始“鏗鏗鏘鏘”地吵,盈雀去瞅了眼,說是外頭請來哭靈的人來了。

  那頭祭的自然是容家的先祖,容舒不想去,把清蘅院的院門一闔,兀自在這裡給外祖父扎紙衣。

  容舒不曾見過外祖父,她出生時,外祖父便已經去了。

  但她的名字是外祖父給她起的,說舍予舍予,既要知道付出給予,也要懂得放棄捨下,如此這般,方能過舒心的日子。

  容舒有時在想,這些話外祖父興許是說與阿娘聽的。

  紮好紙衣,都快要過晌午了。

  盈雀回了趟家,從後罩房回來時,一臉驚色道:“姑娘,東華門那頭出大事了!”

  ……

  東華門北大街。

  數千匹鐵騎疾馳而來,鐵甲森森,馬蹄震天。

  領頭之人頭戴鳳翅盔,腰系長鉞,至東廠大門便勒馬收鞭,爆喝一聲,道:“吾乃金吾衛統領謝虎申,今奉皇上之命,特前來平亂!”

  數千名身著盔甲的金吾衛一至,被怒火沖昏了頭的百姓們登時一驚,聽罷謝虎申的話,驟然清醒過來,立馬扔掉手上的破銅爛鐵,呼啦啦跪了一地。

  上萬名百姓一跪,長階下那二十來具不堪入目的屍體暴露在眾人眼中。

  饒是見慣了死屍的謝虎申在看到那些支離破碎的屍體時也不由得心頭一跳。

  皇上派他出來時,明令不得再惹起民怒。

  可見著這堪稱慘烈的一幕,一時竟不知該如何處理這些百姓。

  若只有三五名百姓,那好說,直接抓人投進大牢便可。可他面對的是上萬名憤怒的百姓,總不能把上萬名百姓都收押入牢吧。

  謝虎申十分頭大,身上威風凜凜的鎧甲都似乎不威風了。

  眼角瞥見一道青色身影,倏地急智一生,中氣十足道:“顧大人可否同本將說說適才這裡究竟發生了何事?”

  顧長晉從一旁的古槐樹行出,見禮作揖,道:“刑部一刻鐘前接到消息,稱萬民百姓前來東華門請願,嚴懲逼死鍾雪雁的東廠番役。下官遂奉大司寇之命前來視察,彼時掌刑千戶胡威絲毫不聽百姓陳詞,便對請願的百姓拔刀相向。百姓們為求自保,不得已對胡千戶動了手。”

  鍾雪雁的父親原是個教書先生,因醉酒後妄論了幾句時政,被東廠的人捉走。鍾雪雁為父伸冤,只可惜案子還未重審,父親遭不住酷刑死在了獄中。

  鍾雪雁聞得噩耗,當夜便將自己吊死在鬧市,留下血書一封,怒道天道不公,任奸佞橫行。

  此事一傳十、十傳百,很快一整個上京的百姓都知曉了,百姓們心有戚戚焉,生怕下一個說錯話丟性命的人會是自個兒。

  之後也不知是誰鼓動的,上萬名百姓忽然轟轟烈烈地在東廠鬧起來。

  謝虎申來之前自也聽說了鍾雪雁的事,此時聽罷顧長晉的話,黝黑的臉不由得一抽。

  好傢夥,這些文官真箇就一張利嘴暢行天下。

  請願?自保?

  什麼時候百姓上門請願要抄上傢伙的,瞧瞧,連洗衣裳用的棒槌都帶來了,別以為藏在身後他就瞧不見了。

  還有上萬名百姓用拳頭將二十多名番子生生打死,竟是“為求自保”而“逼不得已”?

  謝虎申簡直是甘拜下風。

  隻眼下顧長晉都為他鋪好了路,他自是要順著走下去,頷首肅穆道:“既如此,等順天府的人來了,便讓朱大人將涉事百姓帶回去問個話罷。旁的人……且自行離去,莫再添亂。皇上心繫天下蒼生,千叮萬囑命本將莫要誤傷了咱大胤的百姓。眼下你們的請願本將已知曉,自會向皇上稟告。”

  百姓們先前見數千名鐵騎浩浩蕩蕩而來,還道今日便是能免了牢獄之災,一頓皮肉之苦也是少不了的。

  誰知顧大人不過寥寥幾語,便令得這黑面統領輕拿輕放地放過他們。

  百姓們忙磕頭,齊聲道:“草民多謝大人。”

  細瞧,泰半百姓磕頭的方向都是對著顧長晉。

  謝虎申唇角微抽,在一名百姓從他身邊過的時候,終於是忍不住,指了指他悄悄往衣裳里藏的菜刀,語重心長道:

  “聖上仁慈,常言若民有冤、民有怨,朝中百官不得視若無睹,亦不能充耳不聞。你們要請願,可是可,但下趟可莫要再抄著傢伙來。”

  抄著傢伙來請願,同造反有甚區別?

  聖上再是仁慈,也決計不會允許他們再胡來第二次。

  百姓們喏喏應是。

  人潮如水般退去,不多時,又有數百名衙役匆匆趕來,為首之人一身緋色官袍,上綴孔雀補子。

  正是順天府尹朱鄂。

  朱鄂從前是雲貴副總兵,若不是被聖上調回上京,這會只怕已升至總兵了。

  朱鄂在雲南領兵退敵時,謝虎申還光著腚玩兒泥巴呢。這會見著幼時崇拜的大將軍,哪兒還敢坐在馬上逞官威?

  麻溜地下了馬,拱手作揖,道:“下官見過朱大人。”

  朱鄂略一頷首,卻不看謝虎申,一雙銳目不偏不倚地定在顧長晉身上。

  許鸝兒案,楊榮在獄中反告他胡亂判案。北鎮撫司的人不敢真緝拿他,但這盆髒水的確是潑到了他身上。

  顧長晉走金殿後,許鸝兒案得以重審,定讞後皇上將新判牘公告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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