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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誤入了大伯母的院子,她心裡正惶惶呢,怕得長輩的責罵。

  可大伯母一點兒也不介懷,一陣驚訝過後,便抱起了她,溫柔道:“這是哪兒來的玉雪糰子?”

  說著便差丫鬟給她端點心果子,又拿來羊拐給她抓著玩。

  大堂兄從學堂回來,還要大堂兄陪她在雪地里堆雪球。

  “大郎,這是你大妹妹昭昭兒,難得妹妹來這,你好生陪她玩一會,別整日埋在書房裡看書。”

  大堂兄容澤是個極溫和也極孝順的人,聞言便應了聲好,心無旁騖地陪容舒玩了一下午。

  那樣冷的天,容舒玩得一身汗,沈氏來接她走時,她還抱著沉茵院的一株老杏樹不肯撒手,鬧得沈氏又是好笑又是好氣。

  容舒從揚州回來那日,荷安堂密密麻麻坐滿了人。

  那一眾兄弟姐妹里,大堂兄是第一個走向她,笑著說“昭昭終於回家了”的人。

  容舒是真的不喜歡這個家,也不喜歡侯府里的許多人。但大房的人,不管是大伯母還是大堂兄,她一直是喜歡的。

  在容舒看來,大伯母大抵是容家唯一有骨氣的人。

  承安侯府作為勳爵,本就有采邑食祿,每年都有歲收糧、鈔貫、紵絲、絹、羅、冬夏布等。

  當初若大伯父不死,那如今的大堂兄便是侯府世子了,日後承安侯府也該由他繼承。

  上京誰人不知容家能一躍成勛貴是靠著容老太爺與容珺?

  容珣成了承安侯之後,也不貪侯府的那點采邑食祿,四成歸了大房,三成歸了二房,餘下三成方歸三房。

  在大事上從來拎不清的容老夫人大抵是因著有個金餑餑兒媳,倒是拎清了一回,公中該給大房、二房的東西從不曾盤扣過。

  朱氏便是靠著自己單薄的嫁妝與公中分得的食祿養大堂兄。

  她父親乃前太常寺少卿,朱氏在這點上頗有世家貴女的骨氣。

  不會為著多得點利便去討好容老夫人或者同沈氏故意交好,也不會因著裴韻與裴家那些個故舊的關係而與秋韻堂交往過密。

  她始終是淡淡的、不近不遠地將自己囿在沉茵院裡,不爭不搶。

  若真要說來,容舒對朱氏的信賴甚至比對容珣還要多。

  朱氏一出現,她瞬時便紅了眼眶,勉力壓下鼻尖的酸澀,道:“太醫院的孫醫正給阿娘瞧過,雖是脫了險,但眼下尚且不知阿娘什麼時候能醒過來。”

  小姑娘一整日滴水不沾,聲音里還泛著啞,朱氏細細瞧她,旋即嘆了聲。

  同是女人,她一直都知曉沈氏過得不易。

  她是沒了丈夫,娘家人又死絕了,只能自己一人帶著孩子孀居在此。可沈氏有丈夫,也有娘家,但日子過得比她這孀婦還要不舒坦。

  朱氏上前握住容舒的手,安慰道:“三弟妹吉人天相,定能逢凶化吉,昭昭莫要太擔心。”

  朱氏身上還帶著濃濃的檀香,容舒輕輕“嗯”了聲,忍住眼裡的淚意,道:“大伯母今兒在廟裡忙了一日,快回去歇下吧,若不然阿娘醒來,又要說我沒得規矩了。”

  朱氏柔聲道:“三弟妹最是疼你,怎會捨得?”

  見容舒面色蒼白,又道:“我身上沾了一身灰,也該回去換套衣裳。你若是有事,便讓人往沉茵院遞個話。不用怕擾了大伯母,左右大伯母也無事。”

  容舒應好,親自將朱氏送出了清蘅院。

  朱氏來這一趟,倒是讓容舒心裡那幾乎壓抑不住的戾氣散了不少。她伏身靠著床塌,挨著沈氏的手,緩緩閉上了眼。

  夜幕緩緩攏下。

  月光似鎏銀從刑部大門外那幾株老槐樹的縫隙里墜落。

  一輛老舊的青篷馬車正停在那幾株樹下。

  顧長晉低身上車,常吉立馬奉上一盞冷茶。

  最近主子愛喝冷茶,他特地提早了兩刻鐘把茶沏好,這會茶水剛好是涼的呢。

  顧長晉接過茶,潤了潤干啞的嗓子,道:“她如何了?”

  常吉有些琢磨不透這裡的“她”究竟是指侯夫人還是指少夫人。

  忖了忖,便道:“孫醫正去得及時,十分驚險地將侯夫人的命給吊住了。只是能不能醒來,什麼時候醒來,眼下暫且不知。孫醫正說她至少還得去侯府施針半個月,到得那時大抵就能知侯夫人能不能好。至於少夫人,屬下也沒能見著她的面,想來這會是不大好受的。”

  顧長晉沉默。

  她與她娘的感情一貫來好,沈氏便是她半條命,眼下沈氏命垂一線,她又怎能好受?

  “那藥,你可給她了?”他淡淡問。

  常吉眼皮一跳,硬著頭皮道:“少夫人一直不曾出清蘅院,屬下根本沒得機會給少夫人。”

  顧長晉抬起眼,黑沉雙眸靜靜注視著常吉。

  常吉最怕他這眼神,索性破罐子破摔道:“老太醫的藥只有五顆,我、橫平還有椎雲分走三顆,如今主子便只剩下兩顆。這是能救命的藥,屬下不願將這顆藥浪費了。況且,以少夫人那樣穩妥的性子,怎敢貿貿然給侯夫人用藥?定然會讓孫醫正查驗過了,才敢讓侯夫人服下。”

  孫道平年紀小,興許還不知這藥出自何人之手,但他那位人精似的祖父,定會知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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