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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嬤嬤面容扭曲,後槽牙咬得切切作響,說完便掀開帘子進了屋。

  院子裡的人隔得遠,也沒聽清周嬤嬤說了甚,見容珣一臉失魂落魄,只當是夫人不好了。

  容老夫人身邊得用的一個嬤嬤立馬上前,火急火燎道:“侯爺,夫人可是不好了?老奴不得不提醒侯爺一聲,大姑娘是嫁出去的人了,夫人的那些個嫁妝可要盯緊些,免得——”

  “啪”——

  不待那嬤嬤說完,容珣一個耳光便揮了過去。

  那嬤嬤撫著臉,一臉的不敢置信。

  侯爺孝順,對老夫人身邊的幾位嬤嬤一貫來是和顏悅色的,什麼時候見他這樣紅臉過?

  容珣閉了閉眼,冷冷道:“全都給我回去荷安堂!”

  ……

  院子裡的事周嬤嬤沒同容舒說,只輕描淡寫道:“老奴將侯爺勸回秋韻堂了。”

  容舒垂眼點了點頭。

  她一點兒也不在意父親在哪兒過夜,總歸阿娘醒來後也不會想見他。

  他最好一輩子都不要踏入清蘅院一步。

  “盈雀,你跑一趟外院同常吉說一聲,我要留在侯府照顧阿娘,讓他先回梧桐巷吧。”

  盈雀忙應好,她一走,容舒便將頭輕輕挨著沈氏。

  許久之後,方站起身,神色淡淡地對周嬤嬤道:“嬤嬤,阿娘病著的這段時日,清蘅院由我來管。從今日開始,秋韻堂與荷安堂的一應用度,我們清蘅院不再管。若那邊派人來,就讓她們來同我說。”

  第二十七章

  先前孫道平給沈氏施針的時候, 周嬤嬤便將沈氏這“病”的因由一五一十地同容舒說了。

  兩個月多前,父親吃醉酒,在清蘅院宿了一夜。

  容舒回門那日, 沈氏的小日子晚了幾日, 那時沈氏便疑心自己有孕了, 想讓周嬤嬤去抓藥打掉孩子的。

  卻被周嬤嬤勸住了,說她本就吃了避子藥,興許是操辦容舒出嫁的事累著了, 這才推遲了月信。

  周嬤嬤說這話自是有自己的私心,她一直盼著沈氏能生個男丁,這樣她在侯府便能挺直腰杆了。

  在周嬤嬤看來,秋韻堂那位能得老夫人和侯爺的歡心, 大抵就是因著她生了三房唯一的男丁。

  可沈氏打定了主意不給容珣生第二個孩子, 見月信遲遲不來,在出府把出喜脈後,便讓大夫開了墮子藥。

  偏偏那日容舒回來侯府,那藥她只能倒掉。等到容舒十日後回去顧家, 方才重新讓人煎了藥。

  那藥吃下去後, 沈氏疼了好幾日,以為孩子掉了。

  “那孩子想要來這世間走一趟, 那樣一碗虎狼之藥下肚,它還不願意走。”周嬤嬤揩了揩眼角的淚,“可夫人是狠了心不要那孩子, 又讓老奴去開了一劑更猛烈的藥。那藥一下去, 夫人便疼了一日一夜, 今兒一早那血便再也止不住。”

  沈氏喝第二碗藥時, 忍不住落了淚, 摸著自己的小腹說對不住。

  知道血止不住時,還同周嬤嬤道:“便只當這孩子捨不得我這娘,要我下去陪它罷。還好昭昭已經出嫁,我也沒甚遺憾了。”

  周嬤嬤再回想起當初,腸子都要悔青了。

  當初她就不該勸,若早早便打了那孩子,夫人大抵就不會有這一遭。

  她已經做好了準備,若夫人挺不過,那她也不活了。

  只是死之前,她定要到荷安堂與秋韻堂鬧一頓,總歸大姑娘出嫁了,她也不必顧及甚臉面。

  容舒聽完前因後果,心裡對父親的厭惡儼然到了極點。

  她離開侯府的時候才四歲,祖母摔斷了腿,非說是她的緣故,阿娘親自去秋韻堂找父親,最後二人大吵了一架。

  父親是個孝子,可從來不是個好丈夫,也不是個好父親。

  從揚州回來後,她便發現了,阿娘在侯府的日子過得格外難。這府里人人都道,父親心中只有裴姨娘,當初娶阿娘不過是遵祖父之命。

  可既然不喜歡,那為什麼還要碰阿娘呢?

  他若是個好丈夫,阿娘又何須連灌藥兩碗虎狼之藥也要墮掉那孩子。他醉酒時若是能管住自己,阿娘今日便不會有這次的橫禍。

  顧長晉不喜她,至少不曾抬個姨娘來打她的臉,也不曾一面兒嫌棄她又一面兒要她身子。

  容舒心想,若阿娘真的出事了,她定要讓這侯府里的人一日都不得安寧。

  從前阿娘為了她,處處退讓。

  她為了阿娘,也處處隱忍。

  到頭來,就是落得這樣的下場嗎?

  正想著,一陣叩叩的敲門聲打斷了她的思緒。

  容舒推門出去,便見廊下一位披著秋香色斗篷的婦人微微喘著氣,急聲道:“昭昭,你娘如何了?大伯母今日去了趟廟裡做法事,回來便聽底下人說這頭出事了,忙過來問問。”

  這婦人是容舒的大伯母朱氏。

  自從大伯父亡故後,大伯母便孀居在家,只守著大堂兄過日子。平日裡深居簡出,鮮少出門,便是出門,也只是去寺廟做法事。

  大伯母與阿娘往來雖不多,但容舒與大伯母、大堂兄的關係實則是很好的。

  她三歲那年曾在府里迷了路,一不小心就走到了大伯母住的沉茵院。

  彼時因著老夫人的緣故,這府里的人都將她視作不祥人,她年歲雖小,但心裡也能覺察出旁人對自己的喜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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