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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聲如洪鐘、勢同破竹,頃刻已近湖中央。手中兵刃通體赤金、柄處盤龍,火光雪色間熠熠生輝,正是大蔚天子的御刀。

  林間高木上阮仲亦讀懂局勢:“他只能殺了上官宴,方可自救。”

  在大軍抵達之前。

  “我們下去。”阮雪音再等不得,復對紀齊:“你且候在這裡,聽我指令。”

  她明白手頭可用之人不止紀齊。方才沿路所有哨探和伏兵,那些更早北上的祁國軍士,此刻都會聽她號令。

  那是顧星朗留給她的兵馬,用來自保,也用來易局。

  長湖北岸,上官宴看著慕容峋踏水御風而來。

  大軍將至,他完全可以不接招,以現有人馬對戰拖延,然後毋庸置疑地取勝。

  但他解開了斗篷,露出赭色的衣袍。那是其父上官朔常穿的顏色,出現在一向風流艷麗的他身上,竟也很恰切。

  利劍出鞘,他點水相迎,湖中白鳥終於游向東西兩側,讓出戰場。

  競庭歌平生沒有這樣發懵過。

  她腦中無比清楚利弊與應對,卻是兩頭的利弊,兩頭的應對。一顆心因此裂作兩半,如兩隻利爪鎖住她咽喉,叫她不能出聲,眼看著湖中颶風四起。

  慕容峋手手殺招,長刀舞作一張密不透風的網,縱橫劈砍,皆在對手要害。

  上官宴靈矯如蛇,身形穿梭於刀光縫隙之間,試圖繞行奇襲,履被斬斷通道。

  阮雪音和阮仲下樹疾走,路程未半,湖上已過了近百招。

  上官宴似終於窺得慕容峋漏洞,某刻空中斜翻,鬼影般掠去對方身後,劍指側腰,就要穿刺而過。

  卻被避開了。凌空纏鬥只借浮冰偶落腳的戰法快耗光慕容峋的體力與耐心,這一避的同時他人未轉向,刀卻突然從右手滑入左手,徑直後劈,狠狠削在上官宴握劍的那隻胳膊上!

  血落紛紛,滴入水中如硃砂化。

  上官宴咬牙含笑,收劍回掠,腳點浮冰以迅雷之勢退回北岸,大半截破損的衣袖連血滴招展在空中。

  “我輸了!”他站定朗聲。

  矮坡下阮雪音與阮仲愈近,因局勢變化,停駐觀望。

  大地上雷聲亦近,鐵蹄兵戈的音色已不能被隱藏。

  但聽慕容峋暴喝:“還沒有!”

  漣漪未歇的湖面因他大力踩踏,再次跌宕起來。

  競庭歌看著他赴死般往這頭飛掠,高喊:“你先退回去!我再同他說!”

  慕容峋是不懂退的一個人。

  他的功夫老師打小就教導:未開弓之前是可以一再考慮的,一旦張了弓,必須放箭,且要快狠准。

  更況他已沒有第二條路可走。搏一搏,尚存勝算。

  “競庭歌你躲開!”阮雪音發急,“五哥你去把她帶下來!”

  阮仲應聲而動,慕容峋恰至北岸。

  刀光在天地間劃出虹影,上官宴未受傷的左手拉著競庭歌急退,身後護衛已接連趕至,殺嚮慕容峋。

  因這頭兵馬動,南邊寒地武士開始向北邊包抄。

  那些人個子矮小,跑動起來卻快得驚人,如馭馬而行。

  矮坡之上慕容峋只一個目標——縱千萬人阻,他閃避抵擋,刀鋒獨對上官宴。

  無限逼近時又被一護衛橫槍攔下。

  兵刃相接的瞬間,空氣卻有凝滯。北岸一片混亂,當局者皆迷,無第三人注意到。

  但阮雪音站在局外。

  且目力絕佳。

  也就成了那注意到的第三人。

  寒地武士仍在衝鋒,會理所當然經過她身邊,也許還會誤傷。

  可她來不及避,根本挪不動步。“小心!上官宴!”

  那喊聲起得比她心中結論都快,聽在眾人耳里其實尋常——攻方太決絕,所以守之一方更危險,值得提醒。

  所以無論上官宴還是競庭歌,注意力都仍在慕容峋身上。

  阮雪音喊完發現不夠確切,再張口,那橫槍攔截的護衛突然回身,鋒利的槍尖刺入上官宴當胸。

  時間應是靜止了。

  因為她聽不見自己的心跳。

  湖上畫面還在劇烈晃動,但周遭全無聲響。

  有人因上官宴遭襲一時呆滯,更多人繼續向著慕容峋蜂擁,阮仲殺入重圍,不得不與他並肩抵抗。

  那襲擊上官宴的兵士還沒及重新加入戰鬥。

  競庭歌反手奪過最近一名呆滯護衛的劍,直直捅進刺殺者的腹腔。

  刺殺者倒了下去。

  上官宴也倒了下去。

  競庭歌便放開那把已穿過腹腔的劍,托住他,跟他一起墜落冰雪地。

  是有人下令還是雙方默契,阮雪音沒弄清楚。

  但所有人在下一刻停了手,而她連走帶爬終於攀上坡頂。

  鮮血染了上官宴滿身,在競庭歌的右手掌心聚出一朵紅色曼陀羅。

  他居然還在笑,看著阮雪音,似有話講。

  競庭歌懷抱著他,盯緊那名倒地的兵士。阮雪音從沒見過她這副神情,是瘋魔是嗜血,要將對方千刀萬剮。

  “誰。”她聲色俱厲,字字發顫,“你是誰的人!說!”

  這是一個不大需要問的問題。

  她卻偏要問,仿佛聽到答案便能釋然些。

  那兵士剛動了動嘴,還未出聲,她已等不及站起,衝過去,將那把劍大力抽出,再次貫入,如斯往復,連捅十餘次,直教那人口中腹部皆鮮血噴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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