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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於是衛凌“年邁”的感覺越發嚴重了。

  某日,對鏡端王,衛大人甚至恍惚發現自己鬢邊多了一根白髮,然而細看,卻又不曾發現。

  好生惶恐。

  也只有在明媚回府的時候,衛凌才覺得特別地高興。

  但是若是明媚又走了,卻又如同當日出嫁時候的感覺一般,生生地要把心剜了去給人。

  因憎恨這種感覺,衛凌在感傷之餘,甚至有些暗恨景府。

  在這種qíng況下,衛凌覺得是自己該辭官抽身的時候了,不然的話,留在京中,“愛女心切”的他,不知會不會在什麼時候因愛生恨,作出奇怪的事來。

  這一日,衛凌終於在御書房裡,於趙純佑面前提出了要辭官之事。

  趙純佑望著衛凌,仿佛無法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狐疑問:“你說……什麼?”

  衛凌早料到他會是這樣反應,當下不疾不徐,便又將自己打算說了一遍。而後趙純佑道:“不行。”

  衛凌挑眉,趙純佑抬眸,跟他目光相對,重複:“朕不准。”

  衛凌道:“餵。”

  ——如今,他已經學會了說“朕”了。

  衛凌心中笑了數聲,漸漸地,他還會學會更多,或許他最近的惶惶不安,不僅僅跟明媚出嫁離家有關,或許,也是跟這個曾經的朋友如今的皇帝有關。

  趙純佑果斷地又重複一遍:“你聽好了,我絕對不準。”

  衛凌慢慢問道:“為什麼?”

  趙純佑道:“為何辭官,你先說來。”

  衛凌鬼話連篇,說道:“最近微臣覺得身子違和,時常有種老之將至的感慨,何況如今兒女各自立業成家……皇上的國勢穩固,能臣要人層出不窮,而我本就是自渝州來的鄉野之人,這個時候,很該是急流勇退之時了。”

  趙純佑呵斥道:“胡說,你比我還小,什麼老之將至!我在你這個年紀,還尚未成親,何來的老?我才登基,各地的qíng形才剛剛初露端倪,將來必然還有許多問題亟待解決,你怎麼能說扔下就扔下?什麼能臣要人更是胡說,誰還能比得過你?告訴你,朕已經在擬詔書,要你任丞相之職,你跑不了!也別想走!”

  衛凌斜睨趙純佑:“皇上,我意已決,你可別bī我。”

  趙純佑望著他如斯無法無天的表qíng,忍不住心悸,吸一口氣,道:“你也別想暗暗地逃走。”

  衛凌哼了聲,分明是不把這句話放在眼裡。

  趙純佑咬牙道:“已經有過一次了,這一次,我絕不許。”

  衛凌蹙眉:“皇上當真不准?”

  趙純佑道:“不准!”

  衛凌眯起眼睛看向趙純佑,道:“那皇上,想不想知道當初為何我跟如雪會離開京城?”

  趙純佑一愣:衛凌怎會在這個時候提起這件事來,莫非有什麼陷阱?他當然想要知道其中真相,但之前衛凌總是不說,又怎會在這個時候輕易地說給他知道?必然有什麼陷阱。

  趙純佑沉吟:“你想說麼?”

  衛凌淡淡道:“皇上若許我辭官,我將把真相和盤托出。”

  果真!趙純佑冷笑數聲:“哈,哈哈,你果真打的好如意算盤,若是如此,那麼我寧肯一生都不知道,那麼你就會打消辭官的念頭了?”

  衛凌搖頭:“不會。”

  哪裡有當臣子的竟如此囂張的?趙純佑恨不得打他幾個耳光,卻還得忍著:“衛凌!是不是我哪裡做的不好,讓你受了委屈?亦或者,是因為最近有用了太后的兩個族人,惹得你……”

  “這跟我沒有關係,”衛凌抬手制止了,說道:“何況那兩個李姓的青年子弟,的確是有些才gān的,吏部的人又不是吃gān飯的,自然知道哪些該用哪些不該,若是覺得不能用,早就向皇上進諫了。”

  趙純佑鬆了口氣:“既然如此,那麼你,何妨就留在京內?何況衛宸剛剛立足,明媚剛剛出嫁,是了……你若是離京,難道要撇下明媚了?”

  衛凌的臉上卻露出一絲笑意,趙純佑看到這一絲笑,卻陡然心驚ròu跳,嗅到一抹不祥的味道:“你、你為何而笑?”

  衛凌道:“皇上,我若離開,明媚自然跟著我。”

  趙純佑似猜到他會這樣說:明媚是衛凌的心頭ròu,衛凌捨棄誰都無法捨棄明媚的,他怎會問出如此愚蠢的問題。

  但是……

  “那正卿呢?”

  衛凌咳嗽:“他……必然也是跟著明媚的。”

  趙純佑一聽,像是有人狠狠地給了自個兒幾個耳刮子一般,忍不住拍案bào怒:“好啊衛凌,原來你都打算好了!你自己走不說,還要帶著朕喜歡的這些人一塊兒走!”

  兩邊太監宮女嚇得慌忙跪地,趙純佑喝道:“都出去!”

  等宮人都退了出去,衛凌才咳嗽了聲,道:“皇上……切勿動怒。”

  趙純佑起身,走到他跟前:“你讓我怎麼不動怒?你……你gān脆帶著衛府景府一gān的人全部都走好了。”

  衛凌好整以暇:“那自然是不成的。”

  “那好,我不做這皇帝了,跟你們一塊兒走罷了。”

  “皇上,別說些孩子氣的話。”

  趙純佑覺得自己即將被氣死,又被氣活……十分煎熬:“你到底想要我怎麼做才肯答應留下?”

  衛凌抬眸對上趙純佑的雙眼:“皇上,你莫非忘了我是什麼xing子麼,我決定了的事,難道還會拿來賭氣玩笑?”

  趙純佑倒退一步,心涼如水,說不出話來。

  衛凌道:“皇上……還記得當初你讓我留下,我說的那些話麼?我說,遲早有一日,你會後悔的,幸好……一路上有驚無險地到了這一步,趁著現在大家都好,彼此分開,還能留下好的念想。”

  “我不懂。”趙純佑站在原地,靈魂出竅,仿佛感覺到有什麼即將從手裡消失了,不管如何緊握都握不住。

  衛凌道:“你問我當初為何帶著如雪離開,其實你大概也猜到了,因為當時我護著遺詔,故而不能讓人察覺遺詔在我手上,但是當時你跟我格外jiāo好,已經有些人暗暗留意到了我,明察暗尋,蠢蠢yù動。——所以當如雪來找我的時候,我知道,這是個好機會,只要我帶著她走,就等於跟你徹底決裂了,那些人,自然不會再懷疑我。因為我若拐走如雪,便等同背叛了你,第一:若是我有遺詔在手的話,自然不會如此,第二,若我有遺詔在手,因為如雪之事,也不會再為你守著遺詔了,所以那些人才罷手。”

  趙純佑後退兩步:“你……果然!”

  衛凌一笑:“或許,真的應了那麼一句話,江山美人,都是不能兼得的,你失去如雪,最終得到江山……”

  趙純佑苦笑了聲:“那你為何不問一問,我究竟想要什麼?”

  衛凌卻若有所思道:“或許,你想要什麼不重要,重要的是,江山跟百姓,要的是哪一個人。”

  趙琰難堪大任,若是放任,自然是皇后一黨亂政,受苦的還是天下百姓,禍亂的還是江山社稷,而趙純佑,無疑是繼承皇位的最好人選。

  趙純佑默然無語,其實他也明白衛凌話中的意思。

  衛凌道:“皇上,容我辭官吧,若是天下靖平,有朝一日,你有暇了,或許可以去渝州探望我……有時候,遙遙相望反比朝朝暮暮要長久的,不是嗎?”

  趙純佑只是不言。

  衛凌嘆了聲:“您再想想吧。”他轉過身,yù走,趙純佑卻喚住他:“衛凌……”

  衛凌回頭看他,趙純佑望著他:“一直以來,我都問你當初為什麼要這麼做,或許是因為如雪已經不在了,我無法問她,或許……我根本沒法子面對她,只能問你,久而久之,我竟忘了一個問題:當初,如雪為什麼會答應跟你走?”

  趙純佑用了很長時間,才想起這個關鍵的問題,最初他所留意的,只是為什麼衛凌會“背叛”自己,衛凌跟景如雪本是他最好的兩個“朋友”,忽然之間一塊兒離開了,趙純佑在不解之餘,想來想去,主要便落在衛凌身上。

  直到最近,趙純佑才想起,居然一直都沒有問衛凌,為什麼如雪會忽然跟他離開。

  目光相對,衛凌的雙眸依舊十分平靜。

  趙純佑踏前一步,探究問道:“衛宸……可是我的兒子?”

  “什麼?”衛凌雙眸睜大。

  趙純佑端詳他的眸色:“不是?”兩人自小長大,心有靈犀,自然知道衛凌的表qíng是何意。

  趙純佑看了衛凌一眼,躊躇片刻,又問道:“那麼……明媚是我的女兒?”

  這一次衛凌駭然,張口道:“你胡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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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衛凌驚愕之餘,道,“宸兒不是你的孩兒,明媚更不是,明媚是我親生的,你別來胡說。”

  趙純佑望著他,“是了,是我有些糊塗了。我記得你當初離京,帶了個男孩子,便是衛宸,我知道他是從宮裡出來的,你如此厚待他……但時間卻是不對的。”

  趙純佑本沒往“自己的孩子”這方面去想,但是如雪本來同他極好,忽然之間一反常態同自己決裂,必然有些不能言的理由,一時病急亂投醫,說起衛宸。

  衛凌見他疑心未退,便道:“不錯,正是宸兒,但是你既然覺得宸兒是你糊塗了,明媚又何嘗不是?我帶著如雪離京之後,一直過了兩年,才跟她同房,她身體不好,我不想叫她生養,因此又過了兩年,才懷了明媚,明媚是我的,你別再亂提,免得給孩子聽到,生了誤會……”衛凌說到這裡,便又看向趙純佑:“是了,你怎麼忽然提起這個來了,莫非,你覺得……你是糊裡糊塗地跟如雪chūn風一度,她有了你的孩子不成?”

  趙純佑皺著眉,輕輕嘆了口氣。

  衛凌望著他的面色,便問道:“瞧你像是也有什麼未解的謎題?”

  趙純佑看他一眼,yù言又止,再度要說之時,衛凌卻沖他使了個眼色。

  兩人心靈相通,趙純佑即刻停了口,道:“總之……你之前說的,朕是無論如何不能答應的。”

  如斯沉默片刻,才聽得外頭有人道:“皇后娘娘駕到。”

  衛凌後退一步,作出迎駕姿態,趙純佑卻淡淡地瞟了一眼身後,卻見皇后寧氏果真緩步而出,面上略帶焦急之色,行禮過後,便道:“臣妾人在後宮,聽得內監說,皇上不知為何大怒,臣妾擔憂,故而特趕來看看……”

  趙純佑道:“這些人多嘴,朕只是跟衛尚書閒談略高聲了些而已,何必驚擾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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