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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能早知道,他寧願再等兩百年風霜,也乾乾淨淨,如白雪一樣懷著滿袖風月等她到來。

  可即便如此。

  溯侑也依舊在下一刻,聽到了自己心中某根弦徹底崩裂的聲音。

  他所有的遲疑,驚怒,那些刻意又彆扭的心思,通通碎為齏粉。

  他心甘情願沉入海底,步入懸崖里。

  溯侑眉梢眼尾慢慢蘊入一點笑,他看向薛妤,這段時間君臣有別,彆扭的生疏在這一笑中泯然散去,他好似又成了十年前寸步不離跟在她身後的少年,一抬眼,一挑眉,全是生動又撩人的風韻。

  “好。”

  他道:“我聽殿下的。”

  第53章

  薛妤和溯侑一前一後入畫,夜幕頓時流光大溢,整片天空靜止,街道上行人呆滯,腳像是落地生根了似的釘在路面上。佛女主持的大陣掐著精妙的時間點騰空而起,交織成無數道金光,像一張包羅萬象的巨網,罩住了那道危險而巨大的豁口。

  路承沢和松珩迎風而立,一個半蹲,一個眯著眼去捕捉天穹上那樣盛大而詭異的一幕。

  某一刻,知府後院亮起一點不起眼的微光,緊接著,那張放大了無數倍,像帷幕一樣牢牢鎖在頭頂的飛天圖驟然爆發出成倍的光芒。

  路承沢視線在兩頭來迴轉了轉,佛女的調令在掌心中翻了個面,他腳尖碾著地上的一顆碎石,沉聲道:“到時候了,強搜知府。”

  松珩頓了頓,面色凝重地開口:“現在搜,只怕時機不妥。”

  他有些顧忌地低了低聲音:“妖族蠢蠢欲動,人族和聖地之間的關係不該受到衝擊,這樣堂而皇之搜府,百姓見了,明天就能流言四起。這事若跟朝廷沒關係,人皇那邊,怎麼交代。”

  路承沢瞳仁里迎著那張圖上越發盛盪的光,說話時,令牌已經甩了出去,同時緊跟著厲聲吩咐:“沉羽閣的人跟著朝年去執法堂,無須扣人,堂內人員,逐一登記。”

  做完這些,他才回過頭來,衣袖拂風,收斂了平時那種萬事隨意的笑色:“沒有時機妥與不妥。聖地有祖訓,平時當低調謙遜考慮時局,可大事上無需瞻前顧後考慮其他。”

  “聖地存在的意義是保衛生靈,守護山河,平時我們面對朝廷,固然可以退一步,退兩步,可若有一天,令黎民不安,人心惶惶的恰是朝廷,那這一步,我們再退,能退到哪裡去。”

  說起來,松珩和路承沢認識上千年,這樣大義凜然的話,還是頭一次聽他說。

  他動了動唇,被眼下的局面弄得頭皮發麻。

  路承沢重重地拍了下他的肩,道:“妖都,朝廷,聖地,這樣的劃分是千萬年前扶桑樹親自定下來的,該如何就如何,我們只有如實上報,決定不了具體走向。”

  “走,跟我去一趟執法堂。那些不純粹的東西要麼戴上烏紗帽滾到金鑾殿上去,要麼就都弄清立場,好好給我做事。”

  松珩看了眼天上凝滯的畫幕,罕見的遲疑了半晌,路承沢順著他視線看過去,頓時露出一種難以形容的瞭然之意,問:“擔心薛妤呢?”

  “快把你的心放回肚子裡去。”

  路承沢嘖的一聲,道:“你擔心她還不如擔心擔心我和佛女。她有朝華和愁離兩個左膀右臂,平時的場合又多是小打小鬧,你是沒見她親自出手正兒八經跟人較量過。”

  “上次三地盛會你不知道,聖地總共七個傳人,除她自己外,剩下的六個有一個算一個,都嘗過她手下冰凝陣的滋味。”路承沢擺擺手,一副不願再回首的模樣,說著說著,自己都笑了一下:“走了走了,處理完那邊回來,他們這邊估計也差不多結束。”

  結果他們腳步才動,天上那幅精美絕倫的畫卷便一點點斂去了光彩,黯淡著收了神通,不過眨眼的功夫,薛妤和溯侑便到了眼前。

  松珩下意識朝前走去,路承沢很是被這樣的速度驚得欲言又止地頓了頓,接著朝身後的從侍擺手,道:“去去去,你也跟著去,執法堂不著急,去問問知府那邊,搜出什麼名堂來了。”

  見狀,善殊也斂著裙擺出了陣心,她看向薛妤,問:“飛天圖那邊,解決了?”

  薛妤微不可見頷首,摸了摸鬢邊髮絲上掛著的藍蝶,簡單撿了幾句重要的說了,之後轉身瞥向沉入夜色中的西南角,皺眉問:“知府那邊呢,裘桐在不在?裘召呢?”

  “還在搜呢,這才過去半個時辰,估計得再等上一會方能出結果。”

  薛妤點了點頭。

  她小小的一張臉清媚脫俗,處處精巧動人,經得起任何吹毛求疵的考驗,只是眼常常往上抬著,唇抿出一條恰到好處的直線,幾乎是刻意地現出一種生人勿近的冷意,顯得十分不近人情。

  就比如此時,她心情看著不怎麼好,在場的氣氛便慢慢的冷了下來。

  薛妤心情確實不怎麼好。

  不論是松珩,還是溯侑,將人從審判台帶下來的那一刻起,她便告訴自己,前事不論,既往不咎。前面他們再如何十惡不赦,喪盡天良,過去了就是過去了。

  她只看以後。

  現在想起來,薛妤總還清楚的記得頭一次相見,溯侑被迫仰著頭看她時,不論是嘴角嘲諷的冷笑,還是眼裡驚人的戾氣和寒意,都明昭昭的亮著尖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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