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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姑父,就是天野的爸爸,那時候他還沒從商,在部隊當軍官,就把我綁去軍隊裡。天天揍我,比揍親兒子還狠。”他想起那段日子,忍不住笑起來,

  “感冒了不准吃西藥,只灌中藥湯。有時候一直好不起來,我就跟他吵,然後他就騙我喝白酒。莫名其妙居然什麼都好了。那時候個子小,跟他打架,他懶得理,揪著我的脖子就把我扔飛了。纏的時間多了,他手長,一掌摁著我的頭,我伸胳膊搗腿就是打不到他。”

  倪珈想像出這個畫面,也被逗笑了。

  他垂眸,見她滿面淚痕,卻終於笑了,這才放心。

  彼此身體殘留的熱度漸漸消散,她漸漸困了,縮進他懷裡,相對而擁。

  月色寧靜。

  倪珈靜靜睡著,又靜靜醒來。

  一覺無夢,睡眠gān淨得像湛藍的天,好久沒有這般寧靜的睡眠了。

  睜開眼睛,夜色仍是濃重,月光卻很好。

  昏暗又白皙的天光里,身邊的男人睡得格外的沉靜安然。他胸口的溫度還是那麼滾燙,心跳聲安全又有力量,好溫暖,溫暖得讓她恨不得鑽進他的心裡永遠都不要出來。

  她抬眸,漆黑的眸子裡月光涌動。

  他沉睡著,閉著眼,臉上沒了白日裡一貫的冷淡或凌厲,睡夢中的他,就連稜角都柔和了起來。

  男人的柔弱與堅硬在這一刻,他的睡顏上,展現得淋漓盡致。

  倪珈凝視他良久,心底沒有一點兒聲響。

  終於,她輕輕抬起他搭在她腰間的手臂,緩緩放好,很輕很緩,掀開被子,下chuáng套上睡袍,出門去了。

  樓頂的夜風很大,鼓鼓地湧進她的白色袍子,像一隻膨脹的氣球,又像是一隻白色的風箏。她近日太瘦,就像嶙峋的風箏架,迎著風,極其艱難地走到樓頂邊緣。

  月光很好,水銀一樣灑在灰綠色的山間,糙地綿延起伏,空曠得叫人心醉。

  倪珈抬頭望天,郊外的星空很gān淨,像是拿水洗過一樣,一閃一閃的發亮,很高很遠,很深邃,像越澤的眼眸,深邃得讓人想落淚。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眨去眼中的淚霧,又迎著風,任夜風chuī亂她的長髮衣衫。

  倪珈低下頭,赤著腳,qíng不自禁地往前走了一步,腳底的夜色如萬劫不復的深淵,有種令人暈眩卻格外刺激的興奮感。

  她記得,上輩子,她就是這樣墜落的,像逆風飛翔一樣,很自由,很刺激,也很恐懼。

  天地間一片靜謐,只有呼呼的風聲在耳邊迴響。

  倪珈垂眸望著腳下無邊的黑暗,忽然笑了。

  命運是要重蹈覆轍嗎?

  她再也不信。

  以前她總覺得在上癮這件事面前,無奈又無力,可今天,她成功了一次,很激動,很有成就感,心裡滿滿的全是希望。

  這輩子的她,有那麼多的同伴,有那麼多的改變,一定會戒除對藥物的依賴,一定會看著倪珞和華氏越來越好,她自己也會過得越來越好。

  gān嘛讓過去的事qíng把自己攪得一團混亂?

  認真過好這一輩子才是最重要的啊!

  這輩子和上輩子有太多的不同,即使是有重疊,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她和上輩子不一樣了,倪珞也不一樣了,還有越澤和家人陪在她身邊。

  心癮都可以戒掉,還有什麼可怕的!

  不管是寧錦年還是命運,她都可以打破。

  夜風忽然變了方向,呼啦啦從背後chuī來,把她白色的睡袍拉成了風箏一樣美麗的花。

  倪珈重心有些不穩,但也控制得了自己,搖晃的身體像是在挑逗死神,在墜落的邊緣有一種莫名空曠的興奮。

  可她並不留念,想要往後退時,卻突然被攔腰狠狠扯了回去。

  她陡然失去了對身體的控制力,像牽線木偶一樣被扯得轉身,下一秒就被qiáng大的蠻力帶回去,衝撞進那個熟悉的懷抱里。

  她的心狂跳不止,卻又瞬間心安,呼嘯的夜風裡,他身上熟悉的體香味愈發清淡了。

  她剛要說什麼,

  “你要去哪兒?”

  越澤失去了一貫的冷靜,聲音顫抖,帶著恐慌的威脅,“要去哪兒?”

  他死死箍住她的頭,像是用了擁抱全世界的力氣。幽深的眸子一瞬不眨,盯著無邊的黑暗。他在顫抖,在害怕。

  她被勒得呼吸都不順暢,知道他是誤解了,要解釋,卻有溫熱的液體順著她的鬢邊落入眼角,瞬間被風chuī涼,冰一樣流進她的眼睛裡。

  倪珈怔住。

  眼眶下全是他冰涼的淚。

  她的眼睛刺痛起來,微微側過頭,貼住他濕濡的臉,伸手環住了他的腰,輕輕地說:“你誤會了,我沒有想離開的......”

  “不准!”他哽咽而兇狠地打斷她的話,“我說過,不管你想去哪裡,只要跟我說,我都會陪你去。那裡,也可以。但不是現在。”

  倪珈呆呆的,視線越過他的肩膀,天空的星星似乎在水裡飄浮著,愈發的水光閃閃。

  “珈珈,不要放棄。不要放棄,好不好?會好起來的,一定會好起來的。”

  她輕輕閉上眼睛,眼淚晶瑩剔透地滑落:“好。”

  第二天,越澤就找了心理諮詢師,醫生,藥物依賴專家,心理成癮專家一套的組成了一個團隊,專門幫助倪珈戒除藥物依賴。

  醫生說她的依賴xing並沒有特別嚴重,還算是早期,如果療程效果好的話,根除康復的可能xing很大。

  倪珈很配合,她有奶奶,有媽媽,有弟弟,有阿澤,生活才剛開始,要美好地活下去。

  這天,倪珈和越澤坐在大廳里,聽醫生講qíng況的時候,倪珞突然來了,後面還跟著幾個道士。

  倪珈眼神示意那幾個醫生不許再說話,又起身望向倪珞:“你今天這麼有空啊?”

  沒想到倪珞惡狠狠看著她,幾乎是像要揍人:“倪珈你生病了竟然不告訴我?”

  倪珈愣住,大感不妙,還沒開口,倪珞手指一個爆栗就在她額頭炸開:“徐賢這種刻板到死的人會有閒qíng逸致吃那種藥?”

  倪珈心裡一驚,倪珞知道了,那會不會像上輩子......

  “倪珈,”倪珞的語氣突然緩和了下來,看著她,又憐惜又傷心,“車禍之後承受不了才吃藥的嗎?難怪我以為你好了,原來都是吃藥的假象。”

  他悲傷地說完,突然又凶凶地瞪她,“你這人怎麼這麼不省心?我現在越來越好了,你倒越來越混亂了。”

  倪珈灰頭土臉的。

  末了,她看了越澤一眼,才對倪珞說:“是我不好,車禍後,太難受了,一時沒有控制好自己,結果越吃越多,就......”

  “就知道你最靠不住了。”倪珞得寸進尺地繼續損她,想起正事,又說,“對了,我帶了幾個大師過來,幫你定一定心緒。”

  倪珈往他背後瞄一眼,望著那幾個有點兒仙的道士,莫名滲得慌:“你不要搞得像收妖的好吧?”

  倪珞挑眉:“穩定心qíng,克服焦躁qíng緒,是很好的輔助手段好不好?”

  倪珈覺得他神神叨叨的,懶得理,直接找醫生和越澤趕他和一群道士走,沒想到,越澤和醫生們此刻都站在他那一邊。

  越澤:“各種方法都要試一試,死馬當活馬醫。”

  倪珈踢他:你才是馬!

  醫生:“倪珞先生說得是很有道理滴,倪珈小姐太bào躁了需要清心。”

  倪珈黑臉:你才bào躁,你們全醫院都bào躁。

  結果,陽光微醺的下午,這一群人在幾個道士的領銜助陣下,全坐在寬大的客廳里,煞有介事地盤腿在地毯上打坐。

  助演的都這麼積極,主演倪珈當然也不能推辭,她有模有樣地跟著盤腿打坐,卻深深地懷疑這種意識流治療方法的效果。

  幾個道士輕緩沉靜地頌著經文,倪珈開小差,偷偷睜開眼睛看了一眼,對面,越澤和倪珞都安靜地閉著眼睛,臉上都是前所未有的放鬆和沉然,都是一如既往的英俊帥氣。

  她心裡突然滿滿的都是感動。

  一個是她的男人,一個是她的弟弟,這就是她今生的世界啊。

  有他們兩個不離不棄地陪伴著,還有什麼遺憾和害怕的?

  她會心一笑,卻被旁邊一個道士逮到。

  那道士溫和看她一眼,輕輕搖了搖頭,沒有責怪的意思,倪珈卻像是被老師抓到講小話的學生,歉疚地笑笑,趕緊閉上眼睛。

  這一次,她終於靜下心來。

  內心漸漸平靜,世界像一條寬廣溫柔的河,靜謐地流動著,有窗外呼呼的清風,小鳥撲扇翅膀的聲響,甚至可以聽見陽光落在糙尖上的聲響。

  好寧靜啊!

  心底只有一個聲音:真好!

  作者有話要說:

  小刺蝟被小láng叼在嘴邊,晃來晃去,覺得很好玩,她摸摸小láng嘴邊的毛毛,順溜溜的,真好摸,她又拿臉蹭蹭,好溫暖哇。

  她說:“越小澤,你要帶我去哪裡呀?”

  小láng又把她穩穩放在地上,望著她粉粉嫩嫩的肚皮,說:“我要把你帶回窩裡去,吃掉。”

  倪珈珈眼珠烏溜溜地看他,小聲說:“呀?你要吃我呀?”

  “嗯。”小láng啊嗚一聲,寬厚的舌頭在小刺蝟的肚皮上舔了一溜,小刺蝟又癢又溫暖,咯咯地笑。

  笑完之後,沖他伸出小小短短的爪子,聲音軟軟糯糯的:“吃我吧,吃我吧!”

  小láng於是又把她含在嘴裡,繼續往láng窩裡帶。

  ☆、chapter 67

  治療初期,倪珈的qíng緒波動還是有點兒大。

  過程像是一條起伏的曲線。

  體內對藥物的渴望處於上升階段,快接近波峰時,她整個人就很焦躁,qíng緒低落又不安,總是憂心忡忡地咬手指,擔心這個害怕那個。

  可一過了qiáng制執行,藥癮發作平息後,對藥物的期待走下坡,她又恢復了以前的自信,輕鬆快樂起來,看上去朝氣蓬勃鬥志昂揚的。

  越澤擔心她這樣的qíng緒起伏太過劇烈,但醫生說有積極的一面就說明她心裡有抗爭的意識,比那些天天消極完全被藥物控制而被動戒藥的人要好很多。

  醫生還說,隨著治療推進,她這種qíng緒起伏會越來越歸於平息,正能量越來越多,負能量終會被克制甚至消減。

  由於不想影響奶奶的康復,也不想讓家裡其他人擔心,倪珈推遲了出療養院的日程,跟家裡說這裡清靜剛好可以開始工作寫劇本。

  這樣就不用讓奶奶她們看見她láng狽不堪的樣子,她也不願讓越澤再看第二次,所以請求他不要參與這個過程。

  越澤雖覺得艱難,卻還是答應了。

  可即使是看不見,他也能想像到她有多痛苦,心裡越痛,就越恨。

  澳門的船上,空白的十五分鐘,終於補全了。

  一定是那時候發生了什麼。

  他對寧錦年和莫允兒的狠,也愈發蝕骨。

  再次認真想想,那時候,她分明想過要請心理醫生,想過自救的,為什麼......

  於是,姜還宇在這種qíng況下,再次見到了越澤。

  按照姜還宇的想法,他認為倪珈心中的積怨和憋屈太深,如果不找他這個全世界唯一懂她的人傾訴,一定會發展成嚴重的心理疾病,也絕對會影響她和越澤的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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