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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氏家主一張久經浮沉的臉,面上是久不見日後的慘白,卻是斑紋橫現,他一雙渾濁的老眼定定看著秦王。
雖為臣子,這崔氏家主卻也只是表面尊敬秦王幾分罷了。
他此刻才意識到自己為崔氏選了一位什麼樣的主君追隨。
聖上早年寵幸秦王之時,常在朝堂之上大肆贊繆秦王,言道‘此子最肖朕’。
彼時,太子羽翼漸豐,聖上早起了針對太子之意,將其屢屢遠調,後廷中更是寵愛徐貴妃,樂山公主等。
是以莫說是他們崔氏,便是整個朝廷都認為陛下是生了另立儲君的心思。
如今想來,別的尚且不論,只單單秦王肖似聖上這一條,便知是可笑至極。
秦王瞧著姿容倒是不俗,有幾分溫和寬宏,優點更是數不勝數。
可這些優點實則皆是毫無大用。
自古以來登上皇位的,可不是那些個可有可無的優點堆砌起來的。
當今的天子是踩著親兄弟的屍骨登上的皇位。
他們都能看出來那太極殿的皇帝焉能看不出來?
可想而知,他們皆是被皇帝老兒騙了......
仔細想來,皇帝是不是也說過吳王像他呢?
罷了罷了,事已至此,再多說無益。
扶一個愚笨的皇帝上位,倒也有好處,至少能保崔氏百年......
崔氏家主眸中閃過陰鬱,聲音蒼老沙啞,幾乎是吩咐一般朝著秦王道:“如今殿下還在等什麼?”
等太子坐實了位置,騰出手來還會放過他們?
饒是秦王再是大膽,也從未想過那等謀逆的想法。
他實在是怕禁庭內那位皇父,叫他謀反,便是再給他十個膽,他也不敢。
秦王躊躇間,崔氏家主早已耐心告罄,朝著家中子弟使了一個眼色。
崔十一才隨著暗衛從外邊撤回來,此刻滿面風霜,整張臉上皆是雨水。
孤注一擲去太子必經之路上埋伏,不想卻是慘敗,如今情況不妙,他們崔氏只能硬著頭皮走下去了。
退一步,整個家族都要搭進去。
崔十一往後虛退了一步,撩起衣袍跪了下去。
登時滿堂數十人追隨他跪下。
“崔氏府兵皆聽殿下差遣!還請殿下立即下令率領人馬入宮!”
“你、你......”秦王指著崔十一。
“你們這是在逼本王謀逆!”
不待他說完,立刻有吳氏,孫氏、秦王幕僚臣子接二連三下跪。
“聖上自病重便已極少露面,宮裡的貴妃連消息都傳不出來,而今朝中太子任人唯親!殿下,萬萬不能再拖下去!吾等懇請殿下,立即入宮救出天子!”
“臣等懇請殿下立即入宮!”
如此情景,同時發生在吳王府邸——
.....
外邊風聲簌簌,雨聲滂沱。
繡著青鸞帷的車駕已然在血水中緩緩穿行。
衛率已經趕到,將車馬周圍圍的密不透風。
車駕緩緩往皇城而去。
在黏膩、潮濕的氣氛里,遲盈面上被一隻骨節分明、微涼的大掌緊緊覆蓋著。
她聽著近在咫尺的呼吸聲,那呼吸蹭著她的耳畔,將她脖頸耳側籠上一層的細密疙瘩。
遲盈掙扎了下,想掙脫他那隻發涼的雙手。
蕭寰遮擋著她的眉眼,不重,卻是半點不肯鬆開。
遲盈嗓音似哭未哭,鼻音糯軟的簡直能融化了太子的筋骨。
“蕭寰......”
蕭寰艱難的抑制起自己不合時宜地衝動:“......我在。”
遲盈聞到他身上傳來的一陣陣的血腥,男子的心跳,依稀伴隨著一種力竭的呼吸。
她愈發的害怕起來,看不見他,便只有顫顫的小心拿著手去輕輕觸碰他。
沿著他濕潤的衣角,一路往上,衣裳下堅硬挺拔的胸膛,一如許多個夜晚一般。
她的手指頓了頓,接著往下移去,觸手所及,皆是潮濕的溫熱。
蕭寰略彎著腰任由她摩挲著,實在忍不住之時,他用另一隻手掌將她那柔軟的手背壓在了自己胸上。
縱然是養在深閨里的嬌氣娘子,也並非是個傻的,遲盈吞下嗚咽,細聲道:“你鬆開手,我想看看......看看,你是不是傷了......”
他的氣息有些陰冷、濕潤。
還帶著一點微弱。
“不行。”
他悔了,後悔自己明知蕭芳毓那廝是個什麼玩意兒,偏逞一時威風,非要叫她來的。
如今活該自己受了傷。
卻是叫她受了驚嚇。
遲盈的話盡數吞咽進肺腑里,聽他有些有些無力的聲音,“你總不叫我看——”
便是床底間也是如此。
縱然是她先叫他熄滅的燈火,可後來,他也是一次也不叫她看著。
二人雖是夫妻多日,她卻也對他陌生的厲害,這何嘗不是因為,她連他的身子都沒看過——
不看便不看吧,真當她稀罕。
蕭寰眸光的看著手下人消瘦的臉。
遲盈氣色總是不好,白皙的能透出額角的青藍血脈,發冠散亂,額角兩側青絲散落。
面上染了他掌上的絲絲血漬,倒是顯出了幾分血色,妖冶媚態來。
叫他舌尖嗓子眼都跟著發起了癢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