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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結果,程迦弄了方妍追求十年的男人,給她臉上打了狠狠一耳光。

  她記不清多少年了,她習慣一呼百應,不會為人屈就;她不願做母親,直到遇上真愛加之體虛可能絕育才留了後。她因此退出演藝圈,葬送事業。或許女兒代表桎梏,她對她始終有芥蒂。

  女兒一天天長大,青chūn如花,丈夫對女兒的寵溺無法無天,她與女兒脾氣都太硬,衝突不斷堆積,與丈夫的矛盾也隨之加劇。

  直到一場車禍帶走她最深愛的男人,她的內心徹底坍塌。

  她記得那晚,已經深夜,她不讓他們出去,可女兒太任xing!

  她怨恨她,但生活要繼續,她很快站起來,終究還是負責任地給女兒最好的物質生活。她那麼抱歉丈夫死前幾年她總找他爭吵,為了傷害而違心地攻擊他的夢想。

  直到發現女兒患有躁鬱症,qíng緒不穩,追求刺激,xingyùqiáng,濫用菸酒藥品,抑鬱,有自殺傾向,她才意識到要關心她。

  可久病chuáng前無孝子,久病chuáng前也無慈母。至少她做不到。

  照顧病人太多年,她一直不好,她被她bī得幾乎崩潰,她厭煩了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地給她收拾爛攤子。

  女兒愛上丈夫的朋友徐卿,她不能接受。為阻止女兒犯錯,她找到徐卿,讓他謊稱他們倆有關係,讓女兒死心。

  徐卿很震驚,她告訴他:“迦迦現在小,不懂事;等她長大了,她會後悔,會怨恨你這個老男人占用了她的青chūn她的生機。”

  徐卿最終同意。

  女兒徹底放手,與她原本就惡劣的關係到了不可調和的地步。

  後來,她遇到第二任丈夫王陵,夫妻恩愛,繼女王珊也乖巧體貼,是每個媽媽都想要的完美女兒,她仿佛獲得第二次生命,和一段從未有過的母女qíng誼。

  可程迦再次把她的婚姻和家庭滅得粉碎。

  她不想關她去jīng神病院,花大把的時間和方妍溝通,給她請醫生,可她拒不配合。

  她開始懷疑,所謂的躁鬱症不過是她不負責任傷害折磨他人並獲取關心和寵愛的藉口。

  她累了,前所未有的疲累。

  “迦迦。”程母呼出一口煙,語調冷靜,像珠子落在地板上,“你又越線了。”

  “……我盡力了。”

  程迦聲音微弱,幾不可聞,“高嘉遠知道我的病,他引誘我,但我沒有……”

  “你是成年人了,就不能有一回控制你自己?”程母忍怒,“得病就可以不負責任又輕而易舉取得所有人關心和原諒,全世界的人都想得你這種病!”

  程迦伏在吧檯上,如死了一般。

  她的母親看不到她很累了,也看不到她眼裡浮著紅血絲。

  程母吸了幾口煙,隱忍良久,終是緩了語氣:“方妍這孩子xing子是急躁,嘴上不會說好聽的,為人處世也差了點,但她沒什麼城府,也是真心想你好。”

  程迦手指動了動:“我知道,我……”

  “你別把她變成下一個王珊。”

  程迦埋著腦袋,臉色煞白,手指想抓附什麼,卻抓不到任何東西。

  “王珊說她愛江凱愛到願意為他死,她想和江凱一起時,你怎麼回答她的?”

  “別說了……”程迦有氣無力,

  “你不說讓她去死的話,她會自殺嗎?”

  程迦雙手握成拳頭,可身體沒有多餘的一絲力氣,半秒就無力鬆開。

  程母手中的煙燃盡:“迦迦,我放棄了。住院接受治療吧。別再折磨自己,也別再折磨媽媽了。”

  寂靜和涼風chuī進客廳。

  程迦說:“好。”

  程母把煙扔進菸灰缸,起身:“有時候,我希望那場車禍死的不是你爸爸。”

  程母走了,客廳只剩程迦一人,她背後的落地窗外是上海繁華的夜景。

  過了很久,程迦撐起自己,站起來,單薄的身體晃了晃,像一面即將要破碎的玻璃。

  她步伐搖晃,走向臥室——

  “噢,抱歉,爸爸忘記給迦迦買冰淇淋了。”

  “可我今天好想吃冰淇淋。”

  “那我們去店裡吃,據說去店裡能送日曆鉛筆。”

  “好呀!”

  “這麼晚了去什麼?能這麼寵孩子嗎?你工作一天也該休息了。”

  “不是答應了迦迦可我忘記了嗎?咱們一家人一塊兒去。”

  “我不去!”

  “媽媽最掃興了。”

  “你叫什麼名字?”

  “程迦。”

  “你是誰?”

  “我是攝影師,程迦。……你又是誰?”

  “我……我……是一個朋友。”

  “迦迦,我叫徐卿,是你爸爸的朋友。”

  “我知道你。”

  “別怕,我會一直陪著你。”

  “好。”

  “迦迦,我不能。”

  “不能和我在一起,為什麼對我那麼好?”

  “你還太小。你應該找更好的,和你同齡的男孩。”

  “你和我媽媽什麼關係?”

  “就是我在簡訊里說的。”

  “你親口說。你昨晚和她睡了?說啊!!”

  “是。”

  “變態。變態!”

  “嘖嘖,你叫程迦吧?長得是挺漂亮,可眼神太差。”

  “什麼?”

  “huáng毛小丫頭喜歡徐卿老師那種老男人,你什麼眼光?”

  “你有病吧?”

  “喲!還會炸毛。”

  程迦拉開落地窗,上了陽台,面前是萬家燈火。

  她脫了鞋子,爬上欄杆。她垂眼看著腳底的深淵,慢慢站起來。

  “你那是得不到就想念,徐老頭哪裡好?等過個十幾年你三十歲xingyù旺盛了,他都滿足不了你。”

  “有病。”

  “程迦,你不覺得我挺適合你嗎?”

  “不覺得。”

  “我陪你走了大半個地球,從非洲到美洲,沒功勞有苦勞吧。”

  “是你拉我出來的。”

  “都一樣。錢鍾書說了,看兩個人合不合適,就得一起旅行。程迦,發現沒,你有一個月忘了關心徐老頭的消息。”

  程迦站在高處,俯瞰腳下的城市。黑暗像一雙眼,一個dòng。

  “程迦,我比你愛他,我能為他去死。”

  “那你去死啊。”

  “程迦,王珊死了,是因為我們。你怎麼還能若無其事地認為我們還能在一起?”

  “她死了和我有什麼關係,她全家死了都和我沒關係。”

  “程迦……你太可怕了。”

  “一直沒向您道歉,對不起。”

  “我不原諒你。你是殺人犯。”

  夜裡的風很大,chuī得程迦的身體有些搖晃。她luǒ露的小腿在發顫。

  她緩緩張開雙臂。

  她很努力了,想配上比自己好的,想脫離自己深陷的這個隊伍。她拼命往上爬,可他們不停地踩她,踏她,拖她,拽她……她筋疲力盡,撐不下去了,太辛苦了。

  “迦迦,我放棄了。住院接受治療吧。別再折磨自己,也別再折磨媽媽了。”

  “有時候,我希望那場車禍死的不是你爸爸。”

  程迦在夜空中伸長手臂,閉上眼睛,身體微微前傾。

  狂風湧來,展開她的裙子,她往後仰了仰,毫無預兆的,

  就聽見彭野說:

  “你以後好好的。”

  她的心突然安靜下來。

  “程迦,你值得好好活著。“

  程迦睜開眼睛,發現自己站在狹窄的欄杆上。她突然清醒了,她雙腿發顫,小心翼翼蹲下來。

  她從兜里拿出手機,劃出通訊錄。

  她在光亮的屏幕找出“彭野”,眼睛就紅了。

  凌晨兩點半。

  電話接通,不到三聲,那邊接了起來。

  “……餵?”他嗓音沉沉,有些啞,是睡夢中被吵醒。

  “……”程迦捧著手機在高樓的夜風裡打顫。

  彭野:“說話。”

  她張了張口,什麼也說不出。冷風涌動,她深吸一口氣,想說他的名字,卻沒來得及,

  那邊,男人低聲說:

  “我去西寧接你。

  風雨無阻。”

  一瞬間,夜風停了。

  ☆、第56章 chapter57

  r57

  程迦動身去機場時,上海下bào雨。她查看天氣預報,青海全省範圍也出現罕見的雷電大bào雨。手機通知飛機會延誤。

  程迦還是準點到了機場,坐在候機廳里等。

  人望著玻璃窗外水洗般的大雨,像望著chūn暖花開。

  幾小時後,上海雨停,飛往各地的飛機陸續起飛,但西寧那邊仍是bào雨。

  旅客們在候機廳吵嚷,鬧事。

  程迦拿出手機,看一眼凌晨和彭野的通訊記錄。那通電話後,他們沒再通話。

  現在也不用。

  她腳踩著一雙玫紅底的黑色高跟鞋,手握這登機箱拖杆,背脊筆直坐著。

  想著,便想到從格爾木到西寧有七小時車程,彭野什麼時候啟程?夜裡?

  一時心有所想,她塞上耳機,搜出一首叫《風雨無阻》的歌。八音盒的旋律讓她心靜。

  周華健的聲音出現時,她微微蹙眉,這過時的歌,是彭野那老男人年代的產物。曲風溫柔,不是她喜歡的類型,應該也不是彭野喜歡的類型。

  可她聽著聽著,不知不覺循環上了。

  “紅塵千山萬里路,我可以朝朝暮暮。”

  幾小時後,廣播終於通知登機。

  程迦上了飛機,關掉手機戴上眼罩,平靜地睡了。

  又是幾個小時,飛機開始降低高度時,程迦醒了,洗了臉,敷了面膜,但沒化妝。

  飛機終於降落曹家堡機場。

  程迦在窗邊看到了huáng色沙土的高原。

  夜幕已開始降臨,飛機在跑道上滑行,慢慢歸位。程迦是第一個走出飛機的,才踏上移動通道,豆大的雨滴就打在玻璃窗上,轉瞬間越下越大。

  身後有人議論:“天哪,太幸運了。再遲一會兒就得迫降去蘭州。”

  程迦想,如果迫降去蘭州,彭野也會趕去那裡接她。

  出去後,她一眼看到人群中格外高的彭野,他cha著兜,立在圍欄邊一群舉牌的人群背後。

  他頭髮是濕的,黑色的眼睛盯著她,筆直而又沉默。

  程迦骨子裡一陣戰慄。她遠遠望他一眼,轉彎往走廊的出口走,他也轉身走;兩人隔著圍欄和涌動的接機人群。

  到了走廊盡頭,他停下等她,她走過去他身邊。

  彭野微微俯身接過她手裡的箱子,他手上是濕的,沾著雨水,卻有暖意。

  程迦跟在他身邊,他拖著她的箱子,她沒有牽他的手,兩人隔著不遠不近的距離,一句話沒說。

  他們穿過忙碌的機場大廳,走出去停車的地方。

  天黑了,電閃雷鳴,下著大雨。

  彭野沒說話,順手就把她攬到身邊,拿外套遮住她的頭和身子,摟著她往車邊走。bào雨沖刷著兩人的身體,有股子沉默而奇異的興奮。並不冷。程迦牙齒戰得咯咯響,腿快站不穩,他的身體也隱忍在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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