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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迦答:“樹葉稀疏的那邊是北,樹樁年輪密集的那邊是北。”

  她答得漫不經心,

  彭野極淡地彎了彎唇角:“小學課本里的。”

  程迦拿眼角瞥他,瞅他半刻,認為他是在輕嘲。

  她慢慢吸入一口微涼的空氣,道:“山坡雪化得快的是南,樹林茂密的是南……”

  彭野雙手cha在兜里,低頭踩雪,他無意識圍著程迦轉圈,把周圍的雪踩得平平的。

  程迦列舉完了,說:“這是在北半球,南半球相反。”

  彭野停下腳步,側頭看她:“現在告訴我哪邊是北方。”

  程迦默了,她剛才說的方法都不能用,手要動;彭野禁止的聲音傳來:“不要看手機。”

  程迦望向太陽,似乎在西邊,她往右揚了揚下巴:“那邊。”

  彭野問:“哪邊?”

  程迦又抬起手,指向自己的正右方向:“那裡是北方。”

  兩三步開外,彭野眯眼看著她。

  程迦問:“對嗎?”

  彭野上前一步,從兜里抽出一隻手,輕輕捏住她的手腕,往後推了45度:“這是北方。剛才你指的是西北。”

  程迦看看自己的手,又看看他:“你怎麼知道?”

  她的注意力集中了。

  彭野說:“用當地時間想像出一個錶盤,比如上午10點,時針指在數字10。

  如果你在北半球,把時針指向太陽的方向,時針與12點的角平分線就是南方;

  但在南半球,得用12點指向太陽,12點與時針的角平分線是北方。”

  程迦抿著唇,認真思考。

  她現在在北半球,如果她有一塊手錶,水平放置在地面上,如果現在是上午10點,把時針10點指向太陽,10點與12點的角平分線是11點。手錶11點指的就是南方。南方的正反面就是北方了。

  她想明白了,不經意微微彎了一下唇角。

  彭野說:“你試試。”

  程迦看一眼手錶,現在下午3點整。

  程迦想了想,主動提問:“但如果手機沒電,也沒帶手錶,不知道具體時間呢?”

  “過會兒再教你。”彭野說,“先試這個。”

  程迦面對太陽,想像自己站在錶盤的正中央,3點指向太陽,那12點就在她的正左邊,

  這個角度的角平分線,左前方45度角,1點半的地方是南方,

  所以右後方是……

  好像一切都在不經意間,雪面上,山谷里,起風了;而她笑了,

  她唇角彎起大大的笑容,她回頭,手指過去:“北方。”

  彭野站在正北方,她的面前。

  他的眼睛定在她臉上,漆黑,沉默。

  她在笑,髮絲在飄,手在他眼前。

  世界很安靜,聽得見陽光曬在雪地上的聲音。

  他看見,那一刻,漫山遍野的風為她站立。

  ☆、第19章 chapter19

  r19

  風在雪地上打旋,chuī散程迦的頭髮,她笑看著他,問:“對嗎?”

  她纏著繃帶的手指撥了撥臉頰上的帽子絨毛。

  彭野沒回答,看著她,眸光很深,像一口井。

  程迦笑容漸漸收了,問:“不對?”她轉回去望太陽,想了想,又回頭看他,“是這個方向。”

  彭野轉身往驛站走,從兜里摸出根煙點燃。隔著青灰色的煙霧,他的眼睛反she著雪地的白光。

  程迦從兜里拿出手機,紗布里露出的手指頭在屏幕上戳出指南針。北方——

  對了。

  “這個方法很準。”程迦在彭野身後說話。

  彭野走得很快,程迦小跑幾步追不上,皺了眉,哧一聲:“你尿急麼?”

  “……”彭野放慢了腳步。

  程迦跟上去,問:“如果不知道當地時間怎麼辦?”

  彭野低頭看她一眼:“什麼怎麼辦?”

  程迦說:“識北啊。”

  彭野一時沒回答。

  程迦說:“識別北方。”

  彭野:“……”

  他有些心不在焉,程迦無奈:“你教的這個方法要知道當地時間,如果沒有模糊的時間,怎麼識別北方?”

  彭野說:“找人問時間。”

  程迦:“……”

  程迦:“要身邊沒人呢?就像我今天這樣。”

  彭野停了腳步,回頭看她一眼,說:“你站這兒不動。”

  有風湧來,程迦聞到他的煙味,濃而烈。她的癮上來了。

  彭野走到幾步開外,問:“看到你的影子沒?”

  程迦說:“看到了。”太陽斜she著她,在雪地里投下一道yīn影;

  彭野走到影子的頭部蹲下,手指在“程迦”頭頂的雪層上戳了個不大不小的dòng。

  “做個標記。”

  他說著,聽見窸窸窣窣的聲音,抬頭看,程迦低頭在弄煙盒,十指笨拙,坐倒右倒弄不出來。她那張冷漠臉配上那雙憨憨的手,很滑稽。

  彭野伸手:“給我。”

  程迦剛要走,身子晃一晃又站穩了,皺眉道:“你不是讓我站這兒別動嗎?!”

  彭野:“……”

  他站起身,走到程迦跟前,從她手裡拿過打火機和煙盒,取出一隻煙,不禁瞧了瞧,女人抽的煙,細細的。

  他觀摩之時,程迦把他指間夾著的他抽的煙拿走。

  彭野目光跟過去,看見程迦把他的煙含在唇上,抽了一口,還抬眸瞧著他。

  她的眼瞳顏色很淡,眼形似桃花瓣,拖著冷媚的眼尾,有點兒像小狐狸。

  煙太烈,她微咳一下,輕輕呼出他的煙,煙霧在兩人面前瀰漫。

  “謝了。”她把煙還給彭野,兩隻手指舉在他嘴邊,菸嘴對著他的嘴。

  彭野低頭看著她,眼神微涼。

  程迦說:“張嘴啊。”

  彭野有點兒忍無可忍,皺眉,說:“你gān什……”

  她把煙塞到他嘴裡,又把他手中自己的煙與煙盒抽了出來。

  彭野含著那隻煙,菸嘴上有她唇彩的淡淡香味。

  他目光定在她臉上,稍稍低頭,嘴微微張開,那隻煙掉進雪地里,很快滅了。

  程迦看著他,不做聲;

  彭野也看著她,沒做聲。

  幾秒後,彭野轉身,重新拿了只煙,蹭開打火機。

  “彭野。”程迦叫他。

  “嗯?”他回頭。

  程迦說:“借個火。”

  他還保持著低頭捂火苗的姿勢。

  她的手繞到他脖子後,握住他的後腦勺。她踮起腳尖,歪頭湊近他的唇。

  她的煙與他的碰撞在紅色的火苗里,瘋狂燃燒。她呼吸著,火光大閃,煙燃了一截,像奮不顧身的飛蛾。

  她鬆開他,落回去了,有理有據道:“別làng費。”

  彭野盯她看的眼神又暗又沉;

  程迦眯起眼睛,問:“看什麼?”

  彭野抿著唇,隱忍地舔了一下牙齒。想起上次對她說“再這樣,我不會客氣”之後,她驟然疏冷的眼神和那句“彭野,你以後別栽我手上”。

  他很清楚此刻她根本不想問他“看什麼”,她就是單純的挑釁。

  他突然發現不能再用原來的方式跟她斗。他越狠她越反彈,他越冷她越來勁兒。

  彭野看了她一會兒,淡淡地笑了笑,轉身走了。

  這下輪到程迦被動。

  她在他身後問:“你笑什麼?”

  彭野不答,嗓音很磁xing:“在野外,用筆直的棍子或樹枝,垂直cha進地里,在yīn影頂端做個標記。”

  程迦問:“你剛才笑什麼?”

  他置若罔聞,走回程迦影子的頂端。

  他回頭看她擰眉較勁的樣子,這次是真的覺得好笑,於是又笑了,說:“標記後,去gān別的事,或者在附近等……你看我gān什麼?我臉上沒標記,看地上。”彭野指指腳下的標記。

  程迦:“……”

  彭野說:“一小時左右……時間有出入也沒關係。”

  程迦不知他笑什麼,冷冷看著地上的影子,快速打斷:“yīn影會因為太陽的運動而移動。”

  彭野又笑了。

  他在雪層上重新戳了個dòng做標記:“假設一段時間後,影子的頂端到了這裡。”

  他手指在雪地上畫直線,把兩個標記連起來:“太陽從東往西走,影子就從西往東。這條線是西東走向。”

  程迦若有所思,半晌,點點頭:“懂了。”

  “走吧。”彭野起身,搓了搓手上的雪水。

  程迦問:“要是晚上呢?”

  彭野說:“月光效果一樣。”

  程迦問:“雲把月亮遮住了,白天下雨。”

  彭野說:“樹根處有螞蟻dòng的是南,石頭上長苔蘚的一邊是北,樹皮粗糙的一面……”

  等他說完,程迦冷不丁問:“你怎麼知道這麼多?”

  彭野答:“雜書看得多。”

  程迦說:“什麼雜書,挺有意思的,推薦我看看。”

  彭野回頭看了她一眼,沒說話。

  程迦也沒繼續追問。

  回到大家中間,準備上車時,十六搭著彭野的肩膀把他帶到一邊,賊賊地笑:“哥,感覺咋樣?”

  彭野看他:“什麼怎樣?”

  十六狠狠一拳捶他手臂,不滿道:“我都看見了。”

  彭野問:“看見什麼了?”

  十六說:“我看見程迦親你了。”

  彭野:“……”

  彭野掀開他的手臂:“你看錯了。”

  十六聳聳肩,回頭看安安和肖玲,板了臉,和她們一起坐進後邊拖著的程迦的車裡。

  彭野登上車,一包東西向他砸來,他抬手接住,是一包玉溪。

  程迦倚在車窗邊,說:“剛抽了你一口煙,還你。”

  “不用。”彭野把煙還給她。

  程迦皺了眉,剛想說“就你那破煙你也咽得下去”,想想又算了,重新扔給他,說:“我不抽這個牌子的。”

  彭野沒再扔回去,那樣沒意思。

  他問:“不抽還買?”

  程迦說:“我看走眼了。”

  彭野:“……”

  彭野拆開包裝,抽出一根塞到嘴裡,拿打火機。

  程迦以一種堂而皇之欣賞的目光盯著他看,直到他手中出現她熟悉的紅色,直到她聽見熟悉的“咔擦”聲。

  程迦直了眼。

  彭野安之若素地點燃煙,輕吸一口,吐出煙霧了才伸手:“你的打火機。”

  程迦劈手奪過來:“什麼時候到你那兒去的?”

  彭野眯著眼看她:“怎麼?扇我一巴掌?”他指指自己的臉頰。

  程迦抿著唇冷著臉。他今天不太對勁兒,這言行也不像他,他腦袋被藏羚羊踢了?

  彭野看她的表qíng,覺得好笑,卻沒笑出來。

  他把手搭在窗邊,輕輕點了一下菸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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