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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就是俗稱的自閉症。不過現在只是初步懷疑,你別緊張,我看這孩子一副聰明相。”

  醫生的安慰聊勝於無,司徒徐徐回到家裡越想越可怕,再看雲起又是一無所知的沉沉睡著,她把臉貼著他的小臉,輕聲叫他的名字,雲起吮著手指睡得更香。司徒徐徐的眼淚滾滾而下,靜謐的房間裡只有孩子均勻的呼吸聲與她壓抑的嗚咽,格外淒清,她覺得自己的身體飛快的往下墜,像是要陷到一個什麼可怕的境地里去,她不知如何自救,無助恐慌到了極點。

  徐承驍就在這時給她打來了電話,他那時已經回國了,身兼中央保衛團一號組大組長與特種大隊特別訓練官,於事業上正是紅得發紫、炙手可熱。

  他那裡正是任務結束後輕鬆的傍晚,組員們敲他晚上請客,他揚了揚手機說請個假先,誰知電話一接通就聽到電話那頭司徒徐徐壓抑的抽噎。

  徐承驍心裡一緊,聲音卻更沉穩溫和:“司徒?怎麼了?”

  輕輕的腳步聲、關門的聲音,然後壓抑的抽噎變成了無可壓抑的痛哭,司徒徐徐幾近崩潰的把醫生的診斷告訴他,嚎啕大哭著問他怎麼辦?

  其實事後司徒都不記得自己當時都說了些什麼,或許壓根沒有說什麼,她抱著電話痛哭流涕,仿佛那是她當下唯一能做的事qíng,她的無助、慌亂、茫然、心如刀絞,只有電話那頭的人能夠解決。

  而徐承驍,一直很耐心的、不斷的說著話,告訴她別怕,他明天就回來,叫她照顧好雲起、早點休息,等他回來。

  事實上徐承驍當天夜裡就趕了回去,凌晨叫人去機場接,把家裡都給驚動了,一大早老太太起來就問,人卻已經走了。

  徐承驍去城南買了她喜歡的蝦餃和雲起愛吃的奶huáng包,到他們門外時間仍早,他在門外站了一個多小時,聽裡面有動靜了才給她打電話,聽著裡面腳步聲堪稱急切的跑來開門,他揪了一整夜的心暖了一些。

  司徒徐徐當然不可能像某人希望的那樣撲進他懷裡、痛哭流涕求安慰撫摸,她眼睛有些紅腫,些微憔悴的模樣看得徐承驍心裡一疼,聲音不自覺的溫柔:“雲起呢?”

  “在房間裡。”她聲音有些啞,看著很疲憊的樣子。徐承驍把早點遞到她手裡,下意識的順手摟上了她肩膀,又自覺尷尬,改為捏了捏她肩,溫和的低聲對她說:“拿去熱一熱,我去抱雲起洗臉,吃了早飯我們一起去C市,容岩他大嫂養過一個自閉症的孩子,國內外這方面的專家她很熟,有幾個經她牽線搭橋現在都在C市醫院工作,我們把雲起帶過去,給專家看一看。”

  聽著他有條不紊的安排,惶恐了一夜的司徒徐徐捧著蝦餃和奶huáng包,怔怔的忽然掉下了眼淚。徐承驍抬手給她擦淚,自己也是qíng難自已,紅了眼圈,一把將她摟進懷裡。

  司徒徐徐悶悶的哭出了聲:“是我不好……”她小聲的哭著說,“我懷著他的時候總是悶悶不樂,想那麼多的事qíng,他才會……是我不好……”

  “別胡思亂想,先天xing的自閉症除了基因遺傳和孕期感染,和母親沒有直接關係。”徐承驍回來的飛機上一直在查相關資料,此刻緊緊抱著她,低頭貼著她淚流滿面的濕潤的臉頰,他的聲音苦澀難當:“況且如果是因為那樣,也是我不好,我沒有照顧好你和雲起,我讓你傷心。”

  貼著他下巴的濕潤的臉頰緩緩的搖,她聲音很低,卻字字清晰、痛不可當:“是我,我明明放不下,卻偏偏忍不了,我耽誤了自己和你,還害了雲起。”

  司徒徐徐終於敢說出來,在這樣一個心碎相擁的時刻。她終於能夠告訴他,她其實有多麼的抱歉。雖然如果能夠重來,她依舊會選擇自己那點可悲可憐的自尊心,甚至如果能夠重來,她寧願不再與他相愛,但是對於將他,對於這場婚姻、對這個一生下來就是非婚生子的孩子,她不是沒有慚愧內疚的。

  兩人正相擁相泣、心碎得難捨難分,老太太威武霸氣的聲音在他們很近的身後響起、嚇了這對苦命鴛鴦一大跳:“我說你們兩個!膩歪夠了沒有?”

  徐承驍不敢置信自己居然沒有察覺老太太是何時站到自己身後這麼近的,盯著老太太手裡明晃晃的鑰匙,驍爺羨慕嫉妒恨的質問:“你哪來的鑰匙啊!?”他可是連敲門進來看望兒子都要看司徒徐徐的臉色和心qíng的。

  老太太鄙夷的看了他一眼,意思你以為人人都像你這麼慫?

  司徒徐徐擦著眼淚,啞聲說是她給老太太的。徐承驍只能忍氣吞聲。

  老太太看不慣這兩個一臉愁雲慘霧的樣子,皺著眉問司徒:“雲起呢?還在睡覺?”

  司徒徐徐點點頭,忍不住又掉了眼淚,把一會兒要帶雲起去C市的事qíng向老太太通報。

  老太太望望天花板,忍了一會兒,實在忍無可忍:“我看你們兩個才有毛病!看什麼專家!我見過的孩子不比哪個兒科專家少!司徒雲起那樣子機靈著呢!他多睡會兒怎麼了?長身體不費勁啊?長腦子不費勁啊?你倆成天膩膩歪歪作天作地的他醒著看著能學著什麼好?還不如睡飽了攢夠勁呢!”

  老太太一頓吼,裡屋的雲起像是響應一般,“哇”一聲大哭起來,被吼呆了的司徒徐徐和徐承驍各挨了老太太一拐杖,才慌裡慌張的跑進去抱兒子,一個抱一個哄,雲起含了奶瓶立刻不哭,誰知老太太走進來,不甚溫柔的把那奶瓶從他嘴裡一拔,小傢伙砸吧砸吧嘴,睜開黑葡萄一樣的眼睛盯著老太太看,老太太冷冷哼了一聲把奶瓶塞回去:“這叫刺激反應遲鈍?這雙眼睛比他爺爺小時候都要透著聰明相,狗屁的自閉症!”

  徐承驍張了張嘴,被老太太一聲冷笑堵了回去:“別妄圖拿你小時候出來比,你現在這副蠢樣子,你好意思比,我老人家還嫌丟人呢!”

  司徒徐徐破涕而笑,立刻被老太太一個回馬槍挑翻:“笑屁!我回頭就把司徒明捆起來再打一頓!叫他生你這麼個蠢貨!”

  ☆、68、第六十八章

  老太太一頓當頭棒喝,把兩人罵的呆若木jī,老太太氣咻咻的把雲起帶回徐家去了,說讓徐母給帶一天,讓兩個蠢貨好好休息,晚上回去吃飯、接孩子。

  老太太來也一陣風去也一陣風,屋裡只剩兩個人,徐承驍和司徒徐徐面面相覷,都有些晃神。徐承驍撓撓頭對她說:“那你進去休息吧,你臉色不太好,昨晚一定沒好好睡。我和容岩那邊重新約時間,明天再帶雲起過去。”

  司徒心裡當然希望最好的專家明確的告訴她雲起很健康,默了默,問他:“奶奶那裡怎麼說?”

  “不告訴她,我們明天一早過去,晚上就能回來了。”

  他說得這麼gān脆,司徒徐徐反而自省,低聲問:“徐承驍,我是不是小題大做了?”

  “不是,沒有,”她垂著頭的猶豫懊惱的樣子真可憐,徐承驍捏捏她臉,“是關心則亂。”

  年輕的女孩子第一次做母親,疑神疑鬼也是qíng理之中的事qíng,何況雲起這qíng況委實反常了。

  徐承驍呢,他倒不是聽風就是雨,他陪伴雲起的時候雖然不多,大部分時候雲起都睡著,但他輕輕的、仔細的摸過這個小傢伙全身,雲起的骨骼均勻、手腳有力,偶爾醒時他逗他玩兒,眼神清澈、笑容生動,是個健康又聰慧的孩子。徐承驍這麼著急趕回來、安排了這些,其實是見不得她焦慮傷心。

  她是關心則亂,他又何嘗不是呢?

  自從雲起剛出生那次在醫院,他問了她“雲起”二字由來之後,碎了一地玻璃心,黯然神傷的滾回美利堅,而司徒徐徐舒舒服服的做了月子,坦坦然然的帶著孩子回了G市。徐承驍雖然傷心,但也知道不可能奢求她來哄他,他只能主動打電話回去,拿兒子當藉口和她說說話。訓練真的很苦,美國人傻、日本人矮、韓國人呆,nüè他們一點快感都沒有,又累又苦的時候就想給她打電話,就算沒有甜言蜜語安慰,聽到她的聲音也很好了。

  一次又一次,徐承驍很悲哀的發現,自己居然要靠孩子牽絆她,難怪她當時瞞著他懷孕的事qíng、非要離婚。

  當然也不是每次都劍拔弩張的,比如他從國際特種兵聯合訓練營畢業那天晚上,給她打電話,驕傲的告訴她自己獲得了多麼值得驕傲的成績,司徒徐徐倒是真心實意的恭喜了他,誰知驍爺的酒量和韓國隊的戰鬥值一樣悽慘,酒壯慫人膽,居然敢問她為什麼沒有信用、說好的旗袍呢?

  司徒徐徐一愣,隨即心裡又涼又怒,冷冷說你喝醉了,還有事嗎、沒事我掛了。

  “不許掛!”徐承驍大吼,吼完又後怕,立刻裝可憐:“我要和我兒子說話!”軟下來又好像不夠qiáng硬:“你敢掛,我就把撫養權搶過來!”

  雖然知道是醉話,司徒徐徐還是怒不可遏:“徐承驍,你真長出息了,還學會仗勢欺人、威bī脅迫了!”

  “是啊!”他竟然語氣很開心的肯定了她。

  戈壁灘一望無際,荒涼寂寞,唯有低垂星空絢爛璀璨,徐承驍長長舒了一口氣,閉著眼睛、聲音很輕:“我怎麼就變成這樣了呢……”他惆悵萬分的低喃:“可是,不這樣的話,我拿你一點辦法都沒有了。”

  電話那頭沒有聲音,她不說話,但也沒有立刻掛斷,徐承驍頓時壯了狗膽,小心翼翼的叫了聲“司徒”,軟軟的說:“讓我聽聽咱兒子的聲音吧!”

  司徒徐徐默默的將電話貼到雲起臉側,幾個月大的嬰兒,沉睡時的呼吸纖細,隔著兩萬公里,若有似無,像小小的、柔軟的手,撓得鐵血驍爺心柔似水。

  貪婪的握緊電話,痴迷的傾耳凝神,這樣的時刻電話兩頭、一家三口,每一秒鐘對他來說都珍貴的奢侈。

  直到司徒徐徐拿起電話問:“聽夠了嗎?”徐承驍在電話這頭無聲的咧著嘴,當然仍要與她胡攪蠻纏:“沒有!根本聽不到!”

  司徒徐徐怒了:“我揍他一頓哭給你聽好不好?”

  她當然是諷刺,可沒想到他猶豫了一下,竟然弱弱的反問她:“可以嗎?”

  “……”這種時候,司徒徐徐當然應該bào怒而起的,把他大罵一頓,然後gān脆利落的掛了電話,然後十天半個月都不再接。可是這一刻她偏偏突如其來的揪心――這個季節的美國,這麼冷的天氣里,一身髒,也不知道受傷沒有,喝多了可能只穿著單衣,在深山或者荒漠裡,握著電話,說著傻呼呼的話,深深的渴望著、想念著兒子,還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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