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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近她和家裡通過一次電話,得知爸爸的病況又加重了,最嚴重的一次去縣醫院住了幾天,花去的醫藥費近一半不在學校的醫療保險之內,所以他又急急忙忙地出了院,現在在家休養,正常的授課也沒法保證了。前兩天學校又讓jiāo了一筆參考書的錢,雖然在別人看來不算多,但蘇韻錦不願向家裡開口,原本就緊巴巴的生活費就更加少得可憐,她必須費盡心思盤算著要怎麼樣才能用剩餘的伙食費撐到月底。學校食堂的飯菜雖然都不貴,可眼前也成了奢侈,最後她從莫郁華那裡學到了一個辦法。

  莫郁華家裡也很困難,她的晚餐基本上就是兩個饅頭,最多配點老家帶過來的鹹菜。蘇韻錦的窘境被她看在眼裡,嘴上沒說什麼,但至少鹹菜願意拿出來分享。於是蘇韻錦也是每隔一天就吃一頓饅頭就鹹菜,反正管飽。

  學校有個私人承包的面點攤,開在小賣部的門口,下午下課以後,蘇韻錦洗了頭,又提了瓶熱開水,慢騰騰地朝小賣部走去。

  小賣部在宿舍的另一邊,一路上要經過cao場和運動場。每天這個時候,這一帶都熱鬧非凡,不少本地的學生不回家吃飯,就會在球場上消耗自習前的時光。走過足球場時,一個球滴溜溜地滾到蘇韻錦身旁,要是往常,她或許還會好心地將球拋回球場,可此時正心事重重,也沒心思理會。很快球場裡跑出個人,追上來把球一腳踢了回去。

  “韻錦,你是遊魂還是什麼?一點兒助人為樂的jīng神都沒有。”球返回了球場,追球的人卻還沒走。

  蘇韻錦故意看了眼他的腳,看來那點傷並不足以影響他,那麼快又生龍活虎地殺回了球場。

  她不想和他廢話,繼續走她的路,程錚卻叫住了她,不懷好意地湊近。蘇韻錦疑心他又要把滿頭的臭汗甩到自己身上,警惕地退了兩步。

  “你想gān嗎?”

  “看看你臉上的晦氣,披頭散髮的,像死了爹媽一樣。”

  說者無心,這話在蘇韻錦聽來卻無比刺耳。她想找出同樣惡毒的話來咒罵他,憋了許久,最後才冒出一聲:“呸!”

  “你這是去哪兒?”程錚好奇地問。

  “關你什麼事。小心我告訴老師。”她指的是他踢球的事,進入高二之後,學校已經明令禁止課餘時間踢球,怕他們玩兒野了,上課的時候心收不回來。他這是明知故犯。

  程錚嗤笑道:“沒見過比你還沒勁的人。”

  這時球場上傳來了不耐煩的催促聲,她這個沒勁的人才得以脫身。走到小賣部門口,蘇韻錦拿了兩個饅頭,剛掏出飯票,又聽見有個聲音在不遠處說道:

  “老闆娘,給我一瓶水。”

  蘇韻錦瞥了他一眼,真是哪裡都少不了他。

  果然,他看到她手裡拿的饅頭,又大驚小敝起來:“你晚上就吃這個?”

  蘇韻錦臉一熱,回到:“跟你沒關係。”

  “就你這樣還減肥?我看你是吃錯藥了。”

  “我還偏就愛吃這個。”她心中惱火,拿出其中一個饅頭,當著程錚的面咬了一大口,拎起熱水瓶就走。

  過了幾天,蘇韻錦買饅頭時又撞見了他,這次她壓根就不打算和他說話。程錚拿了瓶水,又買了個麵包。當場拆開包裝袋聞了聞,自言自語道:“怎麼這個味。”

  他大聲叫著店主:“老闆娘,你這裡的垃圾桶在哪兒?”

  小賣部里胖胖的老闆娘一臉無奈地指了指垃圾桶的位置,程錚作勢就要扔,嘴上還說著:“現在的東西是越來越不能吃了。”

  蘇韻錦實在是看不慣他這副德行,本來還以為他比周子翼好那麼一點兒,誰知道也是個被寵壞了的傢伙,不識人間疾苦,好端端的麵包說扔就扔,旁人看了都心疼。

  “你要不要那麼làng費!真該把你這種人送到窮地方餓上幾年。”她拿著兩個饅頭氣憤地責備道。

  程錚沒好氣地說:“這麵包有股怪味兒。”

  老闆娘張了張嘴,沒有做聲。

  “怪你個頭!”蘇韻錦簡直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有本事你給我吃一口看看!”程錚蠻橫地把拆了封的麵包塞給她,好像她是個行走的垃圾桶。

  蘇韻錦咽不下這口氣,奪過來就把麵包往嘴裡送,她用力地嚼了嚼,只嘗出了麵包的香甜味,如果換做是他吃饅頭吃到想吐,想必也會覺得吃什麼都是美味佳肴吧。

  她想到這裡,忽然遲疑了,有個念頭在腦海里一閃而過,賭氣的咀嚼也慢慢停了下來。

  “這麵包根本就沒有問題。”她看著程錚說。

  程錚一愣,揚著下巴恥笑道:“吃慣了饅頭的人就是不一樣。”

  蘇韻錦把那個麵包放在一邊。

  “對不起,我吃了一口。扔不扔隨便你。”她低著頭,“程錚,我再說一次,我吃我的饅頭,跟你沒關係。”

  古怪的事qíng接二連三地出現,下了晚自習,大家都收拾東西離開,程錚忽然踢了踢蘇韻錦的凳子。

  “喂,你東西掉了。”

  蘇韻錦半信半疑地低頭看腳下,自己的桌子底下竟然有一張皺巴巴的五十元紙鈔。她當然不會認為那是自己的——自從把身上的錢都換成了飯菜票之後,她身上很長時間沒有出現過十元以上的整錢了。

  “不是我的。”她面無表qíng地說。

  程錚皺眉:“那是鬼的?”

  “程錚,走啦!”周子翼在教室外等了一會兒,又走了進來,他眼尖,剛靠近視線就鎖定了地板上的某一處,“咦,地上有錢。”

  “又不是你的。你沒見過錢?”程錚臉色不好看。

  周子翼卻好像沒發覺一般,歪著腦袋思索道:“我想想,我說這兩天怎麼稀里糊塗的不知道把錢塞哪兒去了……”

  程錚用力推著他的肩膀和他一塊兒往外走:“行了吧,你的錢都塞到網吧小妹的口袋裡了。”

  “那地上的錢是誰的,你們都不要?”周子翼笑著說。

  程錚漠不關心地說:“關我什麼事,誰撿到算誰的。”

  第二天下午,老孫在上課前提起,昨天班上的蘇韻錦同學在教室里撿到了五十元錢,是誰丟的可以到他那裡領回來,如果無人領取,錢將充做班費。他還重點表揚了蘇韻錦同學拾金不昧的jīng神,號召大家都向她學習。

  蘇韻錦並不習慣被當眾表揚,低著頭,仿佛老師嘴裡說著的事和自己全無關係。

  那天傍晚,她吃過飯和莫郁華一塊兒提前到教室看書,一打開自己的課桌抽屜,好幾張飯菜票從fèng隙里掉了出來。她好一陣才回過神來,彎腰一張張撿起來整理好,收在筆盒裡。晚上,她正看著英語書,很少多嘴的宋鳴忽然問:“這一頁的內容有問題嗎?”

  “什麼?”

  “你兩節課都沒有翻頁。”

  放學後,蘇韻錦獨自在教室磨蹭了一會兒,值日生把燈關了一半,說:“蘇韻錦,你還不走?”

  “哦,馬上。”她好像下定決心一般,鎖好抽屜急急忙忙走了出去,沿著通往校外的方向一路小跑,最後,在學校的自行車棚前停了下來。

  程錚正推著車走出來,今天周子翼沒有跟他一起,同樣推車和他並肩的人是孟雪。他看到蘇韻錦時明顯一怔,但很快又裝做沒她這個人一樣,一邊和孟雪說話,一邊從她身邊走過去。

  “程錚你等一下。”因為緊張的緣故,蘇韻錦的聲音聽起來比往常要尖利一些。她說完這句話,程錚又往前走了幾步,終於停了下來。他和孟雪低聲說了一句話,孟雪便回頭看了蘇韻錦一眼,默默推著車走開,在十幾米開外的地方等著自己的同伴。

  “你是在叫我?”他明知故問。

  蘇韻錦見他不肯走過來,便自己走近了一些。她什麼都沒說,直接掏出那一小疊飯菜票遞還給他。

  “你gān什麼?”程錚沒有接,雙手緊緊地握著自行車把手。

  “這句話應該我問你。”

  “莫名其妙!”

  “你以後不要這樣了。”

  “誰告訴你這東西是我的?”

  蘇韻錦不再開口,伸出去的手一直保持著那個姿勢。車棚前燈光昏暗,不時有人從一旁經過,他們站立的姿勢都顯得十分僵硬,離得這麼近,對方的面孔卻那樣模糊,說的話也是jī同鴨講。

  程錚忽然極度討厭那隻固執的手,比討厭它的主人尤甚。

  他率先沉不住氣了,奪下她手裡的東西往旁邊的花圃里一扔。

  “這樣行了吧?”

  他的語氣格外惡狠狠的,蘇韻錦沉默片刻,低頭從他身邊走開。天氣已經入秋了,一入夜就有些涼,她身上的長袖襯衣顯得有些單薄,他卻還是一身夏天的打扮。luǒ露出來的腳踝上方有淺褐色的yīn影,那是上次被她的凳子腳擦傷後留下的疤。她當時是怎麼下的重手?心要有多硬才能在別人疼的時候毫無知覺。

  走過孟雪身邊時,她們都刻意沒有看對方。蘇韻錦加快了步子,可她有一種錯覺,好像有一雙眼睛一直在跟隨著自己。

  期中考試的再次失利讓蘇韻錦意識到不講究方法的埋頭苦學是沒有多大用處的。從那以後碰到弄不明白的題,她開始壯著膽子單獨去問老師,有時也請教她的同桌宋鳴。

  宋鳴教她的一些巧記單詞的技巧的確派得上用場,但是在她最弱項的數學和化學上,他講解起來也相當費力。蘇韻錦很慚愧,自己一定是基礎太差了,理解能力也不行。幸而宋鳴是個心眼不錯的男生,並不因為她的笨拙而嘲笑她,有時間就儘可能耐xing地給她慢慢講。

  他們的聲音已經放得很低,可是仍然有人覺得自己被打擾了。程錚不止一次當面說他們“嘰嘰咕咕”,吵得他沒法專心學習。蘇韻錦也按捺著xing子給他道歉,後來就只在下課的時候才向宋鳴請教,以免又落了話柄給別人。

  那天宋鳴正在和蘇韻錦討論一道幾何題。

  “你看,我們可以在A和M之間畫條虛線,想要證明MN垂直於SC,首先,SA垂直於面ABC……”

  正講得頭頭是道,後面忽然有人不以為然地笑了起來。

  “別理他。”蘇韻錦低聲說。

  宋鳴遲疑了一下:“哦……也就是說SA垂直於……”

  “你用的是什麼亂七八糟的笨方法。”程錚聽不下去了。

  宋鳴無辜地看著程錚:“可是這樣也沒錯吧,還能混點兒步驟分。”

  “狗屁。哪裡用得了那麼複雜,你就不怕把她有限的腦細胞攪糊了。”

  “這個……我是想AC之間相連,假如AMC和SA……”

  “這道題明明考的就是線面垂直的xing質定理。要證明MN垂直於SC,可證SC垂直於面ANM,已知AN垂直於SB,所以你只要證明AN垂直於BC不就行了,說那麼一大堆,不知所云。”他皺著眉一臉較真兒的神qíng,好像必須證明他說的是真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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