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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小野入獄,封瀾的時間可以概括為兩個部分:探視他之前和探視他之後。但她要好好地活,只有把日子過好了,挺直腰,像個人樣,才不枉費那些流言蜚語和曾經吃過的苦。

  第一年,封瀾去看丁小野,他臉上偶爾會帶著一點傷。他長成那樣,又是軟硬不吃的臭毛病,封瀾自然憂心。曾斐卻說,該打點的他都代封瀾出面打點過了,該托的人qíng也沒有含糊,丁小野在裡面會得到相應的關照,只是作為新人,吃一點小苦頭也難免,讓她不用想得太多。

  封瀾每次問丁小野是不是有人欺負他,丁小野總是笑著反問:“我是那麼好欺負的?你呢?有誰欺負你嗎?”“花 霏 雪 整 理”

  封瀾沒好氣地說:“除了你,沒人能隨便欺負我。”當然,說她瘋了的人還是有不少。她發現了一個訣竅,在那些人質疑前大方地承認自己就是瘋了,他們反而會無話可說。

  他們見面時,並不願把太多的時間用在無謂的口舌上。封瀾還告訴了丁小野一件事,這一年的chūn節,她爸媽和哥哥都在國外,她是陪馮鳴的父母一塊過的,馮鳴的遺體也已入土為安。

  在判決下來前,馮家二老對於封瀾的反覆造訪,早已從抗拒轉變為習慣。他們的諒解,與其說是因為那筆巨款,不如說是他們夫婦說服了自己,一個能讓封瀾這樣的女人幾乎傾盡所有來保全的人,終歸不會壞到無可救藥的境地。他們老來孤獨,某種程度上,封瀾的出現填補了身畔的空白。

  90.第90章 早啊,老闆娘(2)

  封瀾說,她做這些,是要丁小野知道,在這個世上他只欠她一個人的。

  封瀾還帶來了兩枚戒指,她說她受夠了每次提jiāo探視申請時的名不正言不順。戒指通過了獄警的檢查後到了丁小野的手中,他好奇地問為什麼是兩枚?封瀾理直氣壯地說,一枚是她送給丁小野的,一枚是“好心”幫丁小野準備,好讓丁小野拿來送她的。

  丁小野滿臉無奈,說:“封瀾啊封瀾,我讓你多做點女人該做的事。你又讓我開了眼界。”

  他把那枚男戒留了下來,上jiāo獄警代為保管,女戒則退給了封瀾。按照丁小野的說法,封瀾送他的戒指,不要白不要,他姑且答應了她的求婚。但是反贈給封瀾的東西,那是他的事,封瀾管不著。

  封瀾說,她的餐廳在大學城附近開了分店,即使她不是唯一的股東,但多少賺了點錢,要丁小野做好心理準備,當心出來的時候被富婆的排場晃花了眼。

  丁小野說他喜歡富婆,可是哪怕封瀾的餐廳像蘭州拉麵和沙縣小吃那樣開遍祖國各地,也不能包攬了男人送戒指的事。他送什麼,還得看他願意。

  “你不會送我一群牛和羊吧?”封瀾苦惱地說,看著丁小野帶笑的眼睛,又惡狠狠地補充道,“那我也不要白不要!”

  第二年,時間過得比封瀾想像中更慢。白娘子有縮地成寸的法術,她恨不能把一年縮成一秒。丁小野離開她太久了,自己一個人靜靜待著的時候,封瀾仿佛可以感受到時光像蝸牛那樣從她的皮膚上爬過,留下一道濕痕,卻沒有半點聲息。

  早先還有人問起她為什麼還不肯結婚,另一半在哪裡?現在他們都閉嘴了,知道真相的人反而比她還忌諱。人們都習慣了封瀾的孤獨,她也以為自己習慣了。只有躺在那張曾有過他的chuáng上,她才會清晰地感覺到她不是一個人活著,她的等待是有彼岸的。

  這一年,封瀾已不再滿足於寄qíng工作,她去了很多很多的地方,到處走走看看,就不會太在意心中那根時針跳動得緩慢。每看到迷人的風光和吸引她的美食,封瀾都暗自記下,以後怎麼都得讓丁小野陪她再來一次。

  她給丁小野寫了很多的信,寄了無數的明信片,想不到以低級趣味拉開序幕的兩人,會回歸柏拉圖式的愛戀。

  封瀾有封瀾的邏輯。她對丁小野說:“相互意yín才是男女之間的最高境界。”說這話的時候,她隔著一層玻璃向丁小野展示自己的新髮型。封瀾把頭髮剪短了,髮型師說,這樣會讓她看起來更年輕一些。

  “不好看。”丁小野說。他還是喜歡封瀾長頭髮的樣子。

  不過他想了想,又含笑道:“上次追你的那個男人一定也這麼認為。”

  他這樣說,封瀾反而很高興,總勝過藏在沉默背後的那句:“你願意,我當然會放你走。”

  “不會啊,別的男人都說我這樣更有女人味。”她摸著自己利落的短髮,笑眯眯地歪著腦袋看他,“不過他們沒你皮實,經不起我折騰,還是不要禍害別人。在我把頭髮留長以前,你偷藏的那根髮絲也就成了絕版。”

  第三年,封瀾碎碎叨叨地說起了身邊的人。譚少城又嫁人了,對方是個老頭,比她死去的前夫更加有錢,對她呵護備至。她總說沒嘗過被愛的滋味,這也算得償所願了。

  周陶然的婚紗攝影工作室倒閉了,現在專門給某購物網站拍模特,日子還過得去。不久前封瀾在朋友聚會上偶遇他,他挖苦道:“什麼時候讓我幫你把那男人P進婚紗照里?”封瀾不理會。周陶然既不是滋味,又有些心疼,問她:“你圖什麼?”封瀾說:“我喜歡。他比你qiáng多了。”周陶然不服,他再不濟,總比一個勞改犯qiáng,於是苦苦追問:“他比我qiáng在哪裡?”封瀾的眼睛在他身上轉了一圈,說:“任何一個地方!”

  康康也有了女朋友,對方起初接近他的時候,自稱是個“拉拉”,康康把她當作“知心姐妹”同進同出。但封瀾在看到那女孩的時候就知道康康只有認栽的份兒,她沒見過愛著一個傻男孩的拉拉。果然沒過半個月,“拉拉”就把“聖·丘比特·康”收至囊中。

  吳江和司徒玦抱定了“丁克”的念頭,封瀾的大姨直犯愁。吳江可不管這些,日子過得美滋滋的。司徒玦是封瀾餐廳分店的股東之一,兩家更是常來常往,這幾年吳江哼的小調比他前半輩子都多。

  最離譜的是曾斐。封瀾對丁小野抱怨道:“你能想像他那樣的大男人在網上分享給嬰兒拍嗝的訣竅嗎?”

  到現在曾斐和崔嫣那一對也沒能避開別人的閒話。但凡知道點內qíng的人,面上誇他們登對,背過臉去總會有曖昧的笑。

  91.第91章 早啊,老闆娘(3)

  崔嫣是個眼裡從來沒別人的人,倒不是很在乎。孩子出生後,曾家更是徹底地接納了她的存在。封瀾有時看不得她那個甜蜜樣,故意潑她冷水,說:“你不問曾斐是不是真的愛你?”

  崔嫣說:“如果有一個男人在乎我的喜悲,寬恕我的謊言,包容我的缺點,願意犧牲自己的生活來成全我的幸福。即使他親口說不愛我——我也不信。”

  封瀾也不信,她只會打趣曾斐,嫩妻幼子,中年危機會提前到來。

  每當她那麼說,曾斐都笑得十分“慈祥”。

  封滔兩口子剛生了老四,封媽媽和老伴短時間內是結束不了無休無止的帶娃生涯了。封媽媽現在已放棄了對封瀾的勸說,她現在最大的一塊心病是擔心封瀾錯過最佳孕齡生不了孩子,甚至不惜拐彎抹角地讓封滔去問曾斐,丁小野有無減刑的可能。

  丁小野的回應是掃一眼封瀾的身材,說:“能不能生,多試試就知道了。”

  封瀾抓狂地對丁小野說,她現在最恨他們在朋友圈裡曬幸福了。那種“恨”就像一個窮光蛋遇到富翁,湊上去問:“你有錢,但你有幸福嗎?”大富翁回答說:“幸福得要命!”可她偏又知道,別人才不是故意拿那點破事來曬,那只是他們生活的常態,就像呼吸一樣正常。唯獨她沒有,才覺得稀罕。

  封瀾其實好幾次都覺得自己快熬不下去了,等待快要把她bī瘋。她告訴丁小野,每當這種時候,她就當自己在跑一場馬拉松,不要去想終點還有多遠,永遠看著最近的那個標的物,朝它跑過去,然後換下一個。她的標的物是每一個“今天”,今天至少他們還是在一起的,下一個今天又在一起……日復一日,“今天”疊加“今天”,就成了無數個成功度過的“昨天”,日子忽然沒那麼漫長,不知不覺也等了這幾年。

  丁小野qiáng忍著心疼,笑她總是有那麼多歪理邪說。更多的時候,她抱怨,他就沉默地傾聽,任憑她發泄。等到封瀾說累了,她又會打起jīng神,撥著頭髮說:“這時才說放棄,你當我傻啊!”

  丁小野就說:“是啊,你太jīng明了!”

  所有的道理只是藉口。丁小野和封瀾都很清楚,哪有那麼多虛頭巴腦的東西?不肯放棄等待,也不肯讓她別等,都是因為捨不得。

  第四年還未來臨,封瀾獨自去了趟察爾德尼。中途換乘兩次飛機,再坐客車、臨時搭客的小巴、進鄉的麵包車,最後才在山下看到阿穆瑟和丈夫特地開來接應她的皮卡。

  阿穆瑟真的就像丁小野說的那樣,大眼深邃,麥色皮膚,體態健康而結實,對比封瀾是截然不同的另一種風qíng,她的丈夫則是個長著小鬍子的高個子哈薩克族青年。兩人早接到了來信,對丁小野的“愛人”表現出極大的熱qíng和善意。

  巴孜肯大叔和老伴在山下的家裡等待著封瀾。奶茶在銅壺裡燒開了,炕上灑滿了迎接客人的奶疙瘩、包爾沙克、方塊糖、葡萄gān和杏。兩個孩子在屋外隨大嬸擠馬奶,不時掀帘子進來害羞地瞧瞧封瀾。

  巴孜肯大叔和女婿陪伴封瀾坐著聊天,大叔的話封瀾基本聽不懂,阿穆瑟丈夫的話她能懂一半。在他們的風俗里,家裡有客時女人一般不上坑陪坐,只負責招呼奉茶,這點丁小野倒也沒有騙她。

  最基本的禮儀來之前丁小野都叮囑過封瀾,她知道牆上的掛毯叫“斯爾馬克”,馬奶必須喝夠三碗。那股味道封瀾一下子不能完全適應,第三碗下肚,她用雙手捂住碗口,表示不用了。

  這一家子顯然對丁小野極為熟稔,連帶著也沒把封瀾當外人。巴孜肯大叔很高興,話說得又多又快,他女婿的“翻譯”更讓封瀾雲裡霧裡,正笑得臉疼,阿穆瑟派進來的那個五歲的男孩子起了大用場。這孩子是全家人里漢語說得最利索的一個,他告訴封瀾,他們說的是小野叔叔以前的事。

  封瀾問起了丁小野以前的生活,大致上和他親口描述的差不多。只不過在大叔他們嘴裡的丁小野,是個誠實、勤懇又聰明善良的“好孩子”,這和封瀾的印象稍微存在一點點的誤差。

  後來封瀾在大叔的熱qíng邀請下還喝了兩杯馬奶酒,相對於馬奶茶來說,這個比較對她的胃口。然後她提出了一個“不qíng之請”。

  封瀾想讓大叔給她唱一遍他教丁小野的那首哈薩克族民歌。丁小野那個吝嗇的傢伙,只唱過一次,就再也不肯開金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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