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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康康讓崔嫣放寬心,老人家暫時不會給他們好臉色看,但也做不出什麼“棒打鴛鴦”的事來。

  事qíng發展得遠比想像中順利,崔嫣知道這並非她的幸運,一切的根源都在她的肚子裡,那個已不存在的孩子才是左右這件事的關鍵。沒有孩子,曾家人必然沒那麼輕易接納這段尷尬的關係。可曾斐呢?他所有決絕的信念不也是因為崔嫣的懷孕bī得他回不了頭,才硬著頭皮往前?

  昨天,曾斐下班回家的路上給崔嫣買了枚戒指。曾斐說他不懂làng漫,但崔嫣那麼年輕,應該享受她應得的過程,所以該走的程序還是得走。最近公司事忙,他又為丁小野和封瀾的事奔走,等他找個時間陪崔嫣好好做一次產前的檢查,順道就去把手續辦了。即使誰都不來道賀,他也會給她一個簡單的儀式。

  曾斐鮮少給女人買首飾,戒指尺寸有偏差,套在崔嫣無名指上有點松,稍稍用力就會脫出。他打算拿去首飾店修改戒圈,崔嫣堅持不讓。從戒指戴在她手上開始,她便不肯讓它離開自己身體片刻,仿佛拿走了,就再也不會回來。

  曾斐覺得她有點傻氣,說服不了,也由得她去。

  一整夜,崔嫣帶著戒指入睡,她必須緊緊握拳,才能確保它留在手中。吳江是不是婦產科大夫,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在這所知名醫院的地位會讓他找到辦法,讓曾斐暫時相信孩子還在崔嫣身體裡,雖非長久之計,卻能解燃眉之急。

  崔嫣想嫁給曾斐想到瘋魔。他日後怪她也好,憎她也罷,明天的事留給明天,總會有法子的,為此她會做一切努力,一如她把戒指牢牢固定在手中,哪怕它看上去註定不屬於她。

  在吳江眼裡,崔嫣是個奇妙的人。她哀求的樣子楚楚可憐,bī急了似乎也只會未語淚先流,可任他拒絕多少次,理由從委婉變成直接,她都不改初衷,絕望而不退卻。

  休息時間已過,吳江回到工作崗位。下午他坐門診,三個半小時過去,當最後一個病人離開,崔嫣卻依然坐在原本的位置一動不動。

  “你沒必要làng費時間。作為朋友,我不可能幫你去欺騙曾斐;作為醫生,我必須有最起碼的醫德,這是原則問題。走吧,我可以當你沒來過。”

  吳江留下最後一句勸說的話,掉頭離開。

  走廊兩旁診室的燈逐一熄滅,很多人從崔嫣身旁經過,離去。有護士過來詢問她是病人還是家屬,是否需要幫助。崔嫣搖頭,彎下腰去抱緊自己的胳膊。

  或許明天她還會再來,在曾斐得知真相之前,崔嫣不會放棄任何一絲可能。只要往前一步,就是她夢寐以求的生活,即使打回原形,也不過做回當初的可憐蟲,有什麼豁不出去的?然而,當走廊的燈也暗了下去,崔嫣覺得身上一陣冷過一陣,她像一隻餓昏了的流làng狗坐在雨中。

  身邊再度傳來腳步聲,崔嫣抬起頭,看到去而復返的吳江。他還沒鄙視夠嗎?崔嫣想說話,來不及開口就遺忘在嘴邊。吳江身後站著的人不是曾斐又是誰?

  吳江明明答應過會替她守密!

  88.第88章 住在謊言裡的人(4)

  崔嫣徒勞地閉上雙眼。她還是太嫩。對於吳江來說,朋友和路人孰輕孰重,他自然分得清楚。

  曾斐走過來,語帶責怪,“我說了會陪你來做檢查,為什麼要麻煩吳江?”

  崔嫣喏喏地說了聲“對不起”,又覺得事qíng似乎不像她想的那樣。

  吳江笑得溫和,“我們醫院的婦產科人實在太多,她害怕排隊也正常。這點小小的後門,偶爾開一次也沒什麼。”他又轉向曾斐,說,“她還年輕,qíng緒難免波動大一些,你應該多陪陪她。”

  崔嫣跟在曾斐身後,聽他與吳江道別,又隨他走出醫院,那種不真實的感覺依舊在腦海里盤旋。

  “下班高峰期,這一帶太堵,我的車停得有點遠。”曾斐回頭來牽她的手,皺眉道,“難怪吳江說你低血糖,手怎麼涼成這樣?”

  “吳江還跟你說了什麼?”崔嫣小心地問。

  “說什麼?說你可憐巴巴地求他幫你cha隊。你就這點出息?”曾斐低頭看她,眼裡帶笑,“好在檢查結果一切都好,吳江都跟我說了。下次我陪你來……你哭什麼?越來越莫名其妙。”

  他趕著來接她,把車停在了靠近醫院的住宅小區里。離開車水馬龍的主gān道,兩人拐進了一條路旁種滿了三角梅的小巷,賣涼皮的小販在前方吆喝,走不了一會兒就有三兩步台階。

  “小心點腳下。”曾斐提醒道。

  崔嫣像孩子一般求道:“你背我好不好?”

  曾斐一愣,見路旁並無太多人經過,竟也同意了,笑道:“就知道偷懶,不許把鼻涕眼淚蹭到我身上。”

  他彎下腰,讓崔嫣趴在他背上,緩緩地往前走,那些曾有過的畫面也如老舊的膠片在眼前拉過。

  送走靜琳的那天,從殯儀館出來,曾斐也是這麼背著崔嫣。她剛止住了哭泣,伏在他身上問:“我媽媽真的死了……人死了就不會難受了吧?”

  曾斐承諾:“我會照顧你。”

  崔嫣的臉貼著曾斐的脖子,少女鬢邊毛茸茸的碎發一下一下地掃過他的肌膚。她的聲音還帶著稚氣,固執地索要保證。

  “真的,一輩子都照顧我?”

  曾斐說:“當然。”

  ……

  剛接到吳江的電話時,曾斐心裡不是沒有過憤怒,他顛覆了自己的生活,換回來的竟然是個拙劣的謊言。然而這憤怒轉瞬屈服於無盡的心疼,崔嫣活在她自己的夢裡,他是那雙造夢的手。

  “其心可誅,其qíng可恕。”這是吳江勸他的話。

  曾斐想起的卻是丁小野剛自首時,他和封瀾的一次jiāo談。

  曾斐問封瀾,為什麼會陷得那麼深,難道從來沒有發覺過丁小野的不對勁?

  封瀾說:“很多時候,我們選擇不拆穿一個人,是因為還不想失去他。”

  崔嫣的腰肢纖細,體態輕盈,可畢竟和七年前那個半大的孩子有所不同。曾斐笑道:“不是你變重了,就是我老了。”

  崔嫣剛想說話,卻被哎呀一聲取代。稍一分神,她手上的戒指又鬆脫出來,落地之後順著下坡的斜度骨碌碌地滾進了路邊的花叢中。

  這個變故把崔嫣嚇得不輕,她掙扎著要下來找。曾斐將她扣緊在背上,腳步不停。

  “掉了就掉了,反正也不合適。這件事我不該自作主張,待會兒你自己去挑一個。”

  他又走了幾步,聽到崔嫣發出類似於抽泣的聲音,打趣道:“又哭?嫁給一個老男人,最大的好處是沒必要那麼心疼錢。”

  崔嫣把濕漉漉的臉埋在他的背上,“誰說我哭了?我是在笑……曾斐,我昨晚上做了個夢,在夢裡又做了個夢……”

  曾斐覺得有點意思,她連夢都有那麼多曲折。

  “我在夢裡,夢到我其實沒有孩子,我騙了你。”她摟著他的手不由自主地收緊。

  小區停車場旁的綠地上,有好幾個孩子在chuī泡泡。有一兩個泡泡隨風飄到了他們跟前,碰到崔嫣的胳膊便化為無形。肥皂泡就如同謊言,看似美麗卻一戳即破。然而有些人卻甘願藏身在裡面,在自造的七彩屏障里,他們心甘qíng願,心想事成……最後,心安理得。

  曾斐停下來一會兒,調整了姿勢,把崔嫣往上顛了顛,說:“那也沒什麼,以後會有的。”

  只要他們把夢做得再長久一點。

  89.第89章 早啊,老闆娘(1)

  封瀾作為僅有的幾位列席者之一參加了曾斐和崔嫣的結婚儀式,一周後,丁小野的案子判決下來。

  七年前的各種調查結果和新一輪的取證,都證實了崔克儉身上的彈孔與子彈在駕駛座前方玻璃上留下的痕跡吻合,當時在方向盤上確實也採集到了他的指紋。由此推斷在追捕過程中,馮鳴與崔克儉駕車在事發路口相遇,馮鳴試圖bī停崔克儉,開了三槍,一槍警告,一槍打偏,另一槍則擊中崔克儉左肩下方,隨後崔克儉加速衝撞馮鳴駕駛的車輛,造成馮鳴當場死亡,一小時後崔克儉也因失血過度而身亡。

  崔霆(丁小野)究竟事發時還是事發後出現在犯罪現場未能證實,綜合現場證據、犯罪動機以及時間推定,公訴機關指控丁小野故意殺人罪證據不足,法庭未予採納。最後丁小野以妨礙公務和包庇兩罪並罰,判處有期徒刑四年。

  四年,比預期短,比想像長;比一生短,比……女人剩下的青chūn長。

  封瀾不知道她和丁小野的一生可以拆解成幾個四年,但等待是她必須學會且習慣的東西。韓律師和曾斐都認為以案件的惡劣程度,這個刑期相當合理,已是能力範圍內的最好結果。丁小野放棄了上訴。

  判決書生效後,在丁小野被移送至正式服刑的監獄前,封瀾又去看了他一次。如今塵埃落定,少了許多擔憂和忐忑,也再沒法將明日事推至明日愁,懸著的心仿佛綁上石頭回歸原位,踏實,又沉重。

  他們以前在一起的時候,總是無休無止地鬥嘴,現在相對坐著,卻只是長久地看著對方,然後她笑了,他也露出了頰邊的酒窩。

  封瀾三十歲了,她想過,要是早幾年遇見丁小野該有多好,那樣的話,她或許會多一點底氣,才可以無所畏懼地對光yīn說:我等得起!

  但早幾年的封瀾扛得住這副擔子,足以應對眼前的壓力和未來的風險嗎?答案是“未必”!若可以選擇,她更希望人生中出現的第一個男人就是他,這可能嗎?那時遇見了,恐怕最後的緣分也不過是擦肩。

  孤魂般游dàng的丁小野遇見一路尋覓的封瀾,算他走運,是她的劫。世間的安排自有定論,她走得快一點,他來得慢,所有的彎路都不是枉費,誰的步伐亂了一步都不會有今天。

  探視結束前,封瀾詢問民警,她是否可以抱一抱丁小野?陪同前來的韓律師拉著民警去門口抽菸。

  封瀾走向丁小野,在他面前停住。丁小野的手無法張開,只能雙手一道舉起,摸了摸她的臉,問:“你今天化妝了沒有?”

  封瀾警告道:“不許說氣我的話來破壞氣氛,不想死就給我老實點!”

  “你少折騰點,也一樣是察爾德尼最cháo的女人。”丁小野的手在她的腮邊停留,想了想又笑道,“不過,你瞎折騰我也習慣了。”

  封瀾用力地擁抱他,說:“丁小野,你夠狡猾的。換作往時,我再喜歡你,折騰一陣也許就膩了。現在被你吊著四年,到時我都老了,再也沒得選擇。等你出來的時候,沒準我正是如láng似虎的年紀……所以你要給我好好地保重自己,不是為了你,而是為我!”

  丁小野點頭說:“好!”

  他動彈不得,卻從沒有這樣安心地享受過一個擁抱。他償清了以往的罪,剩下的餘生都得好好的,留著來還一個女人的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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