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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喬菲

  家陽哭得像個孩子。

  我抱著他,只覺得他這麼消瘦。

  我想起他給我的運氣幸福機遇金錢和身體上的歡愉,我想起他給我的痛。

  我想起我對他的依賴,和他對我的依賴。

  這無望的感qíng是泥潭,我儘早抽離,源於保護自己的本能。

  我在心裡安慰自己說,家陽對我的好,我已經用身體和剝離我的血ròu還給了他。

  可是沒過多久,我便又欠上了他重重的一筆。

  第二十九章

  喬菲

  我都不知道怎麼回的學校。

  回去就睡覺。一直睡到頭暈腦漲得才起來,眼前是小丹的一張特大號的臉。

  “你gān什麼啊?”我把她推開。

  “我聽說點事兒。”

  我坐起來:“真是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

  我想去上廁所,小丹把手搭在我的肩膀上:“好兄弟,走自己的路,讓別人說去吧。”

  我覺得她說的話跟我犯的官非好像不是一回事兒,但知道她當然是好意,心中有很溫暖的感覺。

  我小心的蹲在廁所里抽菸。聽見外面水房有人說話。

  “聽說了嗎?法語系的那個女生。皮皮的,學習還挺好的那個。”

  是說我吧,我咧嘴笑了一下,等待下文。

  “當過小姐。還被人包養。”

  “啊,聽說了。聽說,還墮過兩次胎。”

  離譜了。

  “沒見怎麼有錢啊。穿得也一般。”

  “嗨,養了小白臉唄,錢啊,怎麼賺的,怎麼花出去。”

  挺好,五集電視劇。

  我嘆了口氣,現在恐怕是臭名昭著了,可是,再想一想,又能怎麼樣?我無非要在這座學校這個城市裡帶上個一年,然後我換個地方生活,誰也不認識我。

  重新來過。

  我不會因為這突然的打擊有什麼心理yīn影,這點事qíng還不足以擊潰我。我知道有人恨我,有人陷害我,這很好,我因此更要善待自己,否則親者痛,仇者快,得不償失。

  不過,讓我的心隱隱作痛的是程家陽。

  他帶我那麼好。

  可是,我們分開是遲早的事,遲不如早,長痛不如短痛。

  我抽完了煙,在嘴裡放了一塊香口膠,洗洗手。

  波波挎著一個籃子進來:“你在這啊,走走,一起洗澡去。”

  她們恐怕我自殺吧,我心裡笑笑。算了,好兄弟的好意,我暫且受用不卻。

  “好啊,一起去。互相搓背,還省錢。”

  我先脫了衣服進了浴室,正是周末,洗澡的女生很多,大約三個人擠在一個噴頭下吧。

  我進去就知道有人打量我。

  我學習好沒人知道,我長得不錯在外語學院卻不算出眾,我毛筆字寫得很好,法語系的喜報全是我寫也沒有人知道,可是,我的醜聞,讓我在短時間內成為學校的知名人物。

  脫了衣服也認得你!

  真是恐怖。

  我挨近一個靠著蒸汽浴房的噴頭,下面的兩個女生看到是我,往旁邊靠了靠。覺得我髒?

  居然有這樣的好事?

  我看著她們,繼續靠近。這兩個人終於收拾了一下自己的洗澡用具,神色做作的去跟別人擠噴頭,也沒有人再斗膽跟我共用一個。

  波波這個時候進來,我看見她,招招手:“過來,過來,這邊。”

  “真厲害,咱倆用一個,來,喬菲,親一個。”波波過來,就親我額頭一記。

  “一個個道貌岸然的裝作是修女,實際上一肚子的壞水兒。”後來,波波跟我聊天的時候說,我們買了漢堡,薯條,羊ròu串,啤酒,坐在立jiāo橋上,“看到別人倒霉,自己心裡竊喜,哼,有幾個是好人?”

  我看著立jiāo橋下面的車水馬龍,由近及遠的萬家燈火,心裡暗暗的想,這個城市裡流動著大量的金錢和財富,有著最光鮮靚麗的外殼,可是,金流涌動下是難測的社會與人生,我自己,是顆堅硬渺小的塵埃。

  程家陽

  我坐在辦公室里發呆,好像還沒有弄清楚我跟菲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麼。我們這樣分手了嗎?

  在一起的時候那麼快活,分開了也這麼利索。

  她的一句話讓我印象深刻,她說,我會找到一個好女孩,她會有一個適合她的男人。就是說,祝福我走我的陽關道,她要過她的獨木橋。

  分手的最佳誓言。

  那天,我的眼淚不象話,我覺得自己失去了控制,一個大男人,哭成那個樣子。

  我記得當時,心裡是非常害怕的。

  在我跟她在一起之後,生活里有那麼多的變化,我有了跟之前不同的人生,而如今被打回原型。

  不過,因為qíng感的挫折而反常,頹廢,甚至自nüè,已經不是我這個年齡能做出來的事qíng。我覺得,是成年人了,總有事要做,有路要趕,有人生要繼續,只是,我的心,一層一層的冷淡下去。

  過了一個星期,我被派到大亞灣,為一個法蘭西科學院院士做翻譯。

  院士一行極受重視,大亞灣本身又是中法民用核技術合作的示範窗口,有新聞小組與我們同行。我於是又見到文小華。

  我們在一起工作了三天,合作還算愉快。

  文小華工作起來,作風gān練瀟灑,又有足夠的能力和威信影響團隊,絕對是當領導的苗子。不過多久,短短三天,我心安理得的充當了她的部下。

  在這三天中,我們除了工作沒有任何別的方面的jiāo談。

  送走院士的那天,看到飛機上了天,她終於吁口氣,對我說;“上次求你幫忙翻譯材料,還沒有謝你。”

  “小事qíng。你不要放在心上。”我說。

  我最不善應酬,用中文就不會說討人喜歡的話。

  我想離開這裡,儘快回去,誰知道,我們的飛機被大雨阻隔,只能推遲到第二天。

  亞熱帶的天氣,下雨都下的悶熱,我在賓館的房間裡上網,又遇到“我就不信註冊不上”。

  又跟他打了幾局撞球,互有勝負。

  夜深了,我們聊了幾句。

  “你好像好點了。”

  “不然怎麼辦?”

  “時間和工作是良藥。”

  “應該沒錯。不過我希望藥勁再大點。”

  “哈哈。”

  這位網友很快下線了,我自己站在窗戶旁,發現雨停了。

  有人敲我的房門。

  我猶豫很久才去開門。

  是文小華,換下了職業套裝,穿著件暗紅色碎花的裙子,頭髮披下來,挺好看的一個人。

  “我餓了。”她說。

  “叫服務員啊。”

  “你之前來過惠州沒?”

  “沒有。”

  “我們去吃大排擋吧。”

  一時想不出什麼理由拒絕,我只好同意。

  雨後的城市裡,飄著味道鹹鹹的空氣,夜空被洗刷得gān淨,可見滿天星斗。

  我開著工作車,在文小華的指揮下,來到燈火通明的小吃街。

  我們要了逆糍,艾角和白灼的小海鮮,文小華的胃口很好,沾著米醋,吃了許多。我喝了一點啤酒。

  “你不是也沒有吃晚飯嗎?”她問我。

  “不餓。”

  她放下筷子,用餐巾印印嘴唇:“你知不知道自己是個挺qíng緒化的人,程家陽。”

  “哦?”我看著她。

  “我每次見到你,都是不一樣的qíng緒。高興的時候挺高興,不高興的時候,連句話都不願意說。你知不知道,咱們來這的路上,你一句話都沒跟我說。”

  我笑了一下:“對不起啊,沒注意。”

  她也笑了,看著我,沒再說些什麼。

  吃完宵夜,我們開車回賓館,我送她回房間,道晚安,又自己回去,洗了澡,躺在窗上,聽見窗外的cháo汐聲。我於是又想起喬菲,是不是又有些矯qíng?

  第三十章

  程家陽

  我回來不久,搬到家裡住。

  我從商務部的老周那裡知道,喬菲辭了在他那裡的工作。

  她當然也沒有回旅行社兼職。

  在這天下午,我知道了這件事之後,剛開始就想笑,分明就是小孩子,她這是跟誰來勁呢?沒有外快,讓自己更拮据。

  再想一想,她這是為了躲我。

  徹底了斷跟我的一點點關係。

  我想到這裡,拿起車鑰匙就離開辦公室。

  我開車來到外語學院,去了法語系,教室里沒人,我在宿舍樓下面轉了兩圈,也沒看到她,我點了一支煙,想,要不要在樓下打電話找她呢?正在我猶豫的時候,遠遠的就看見運動場上有人在打籃球,兩隊女生正殺得不可開jiāo,一人矯健的突出重圍,帶球上籃,投中得分。她跳起來與同伴擊掌,回過頭來,是喬菲啊,小小的臉孔又紅又亮,意氣風發。

  我笑起來,掐熄煙,發動車子。

  我在憐惜誰呢?

  這個人從來過得比我好,如今擺脫我,再不用應酬,恐怕是更加自由。

  我還擔心她的冷熱,不如擔心自己。

  車子開到英語學院門口,居然看到久違的身影,傅明芳從教學樓里走出來。自她結婚之後,我們就沒有再見過面,又是初夏,明芳穿著她喜歡的淺色的裙子,在樹蔭里經過,風姿裊裊。

  我按了按車笛。

  我們在學院門口的茶座坐下來,一年前這裡叫“愛晚亭”,現在叫“chūn天畫畫”,老闆也不知換了幾任。

  來這裡坐的大多是外院的師生,我們選了靠窗的一張台,要了綠茶和怪味蠶豆。

  “怎麼樣?結婚之後的生活,挺滋潤的吧?”我笑嘻嘻的問。

  “沒覺得有什麼改變。”明芳說,“每天多了一頓飯要做,出外旅行,有另一個人陪伴。”

  我點點頭。

  這是多麼làng漫的事qíng。

  “家陽,你看沒看出我有什麼變化?”

  我仔細打量,只覺得她別來無恙啊,氣色很好,面色紅潤,比沒出嫁的時候,似乎多出一股風韻。

  “你姐姐我有baby了。”

  我愣了一下。

  明芳微微笑,喜悅溢於言表:“你都看不出來?沒多久就有小孩子叫你小舅舅了。”

  我握她的手,終於發現她確是比從前豐腴一些:“恭喜,真是恭喜你。”

  “我從前也是不安分的人,你可能也看不出來,不過,我也總想著世界各地的走啊,見不同的人,過不同的日子,不過,結了婚,思想上就穩定下來,得過日子,有了孩子,就覺得更不一樣了,好像有東西把你飄飄乎乎的一顆心沉澱下來了。”明芳說,她的手又覆在我的手上,“男孩子雖然不急,不過有個家總好過自己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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