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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音戛然而止。
那個喚陛下的人轉過來,身上漆黑的袍子都被血染紅了。
師行之認識他,他是禁軍統領卜英衛,正是上月被打死的文官的兄長,因為兄長,他被杖責六十,足足半月不能下床。
而他身邊,那倒在床上,雙目暴出,死不瞑目的男人,不正是他的父皇?!
不知道師焉死時經歷了什麼,身下污穢之物狼藉一片,竟被嚇成了這樣。
濃烈的恐懼幾乎讓師行之動彈不得。
「陛下。」卜英衛道。
外面湧進來一群人,口中呼道:「陛下——」
師行之失色,「我?」
一老臣顫顫巍巍地從人群中走出,「陛下暴病而逝,請太子上位,與周議和,以終結戰事,免除生靈塗炭之危!」
他們已經殺了師焉,不在乎再殺他一個。
倘若他不聽話,那大可換一個更聽話。
師行之聽到自己回答,「好,好。」
他牙齒都在打顫。
於是眾臣皆涕泣,仿佛見到了曙光。
師行之僵硬地轉頭,看向已經僵硬了師焉屍體。
是父,是君,兩人之間卻還隔著深深仇怨,然而看到師焉死得如此狼狽,師行之卻還是紅了眼睛。
他知道,他這輩子,都做不得合格的皇帝。
他確實心軟,庸懦,無能。
他誰都保護不了,只能被推著前行。
如多年前的康寧,如多年後的魏國。
作者有話說:
氣氛到這了,先更一章,下章完結,今日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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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正文完結
「什麼?」李成綺霍然起身。
「回陛下,」臣屬又說了一遍,「魏國皇帝急病駕崩了,因在戰時, 葬儀一切從簡, 人已下葬,新帝明日登基。」
葬禮持續了不過三日就下葬,足可見師焉已經盡失人心。
然而新帝登基如此匆忙,說明, 戰事迫在眉睫,急需有人出來收拾殘局。
謝明月扶著李成綺坐下。
「他死了?」李成綺深深擰眉。
在李成綺的印象中, 師焉一直個高大精壯的男子, 所以李成綺根本沒想過,會出現他還沒殺師焉,師焉卻得急病暴斃這種事。
「疾病暴斃,」他沉吟道:「孤卻不相信。」
謝明月柔聲道:「師焉行事昏聵, 晚年愈發暴虐無道,」他起身,為李成綺端來熱茶,「明為急病, 實則宮變亦無可知。」
茶水溫度正好, 李成綺飲了一口,放下杯子,冷笑一聲,「宮變?可惜了,師行之沒有那個膽子。」
師行之性格溫吞, 謙謙公子, 溫潤如玉。
可惜, 溫吞太過就成了庸懦。
誰都敢發動宮變,唯獨師行之不敢。
「既然新君登基,或許不久之後,魏便要來人和談了。」謝明月道。
李成綺笑,眼睛彎做一線,看不見漆黑的眼珠,卻沒有遮住原本的鋒利,反而令人愈發膽寒,「孤眼下不與他談,」皇帝聲音驟然冷了下去,「告訴姜涵沅,打下國都,挖了師焉老匹夫的墳,就在國都正陽門那懸他首級半年,屍骨,燒了吧。」
挫骨揚灰!
書房中眾臣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氣。
陛下與師焉素無交集,就算師焉先前聯軍攻周,也不至於在人死之後挖墳掘墓鞭屍。
「陛下此舉,或許會引得師氏王族抵抗愈發激烈,不利於我朝長久治之。」有人斟酌勸道。
除卻血海深仇,沒有聽說過哪個皇帝將另一國家的皇帝挫骨揚灰的。
後世史書上,難免要多一殘暴之名。
李成綺笑,「言之有理,孤卻忘了這一條。」
那人還沒等鬆一口氣,便聽李成綺寒聲道:「誰若反抗,則殺之。」皇帝慢條斯理,「一人反抗則殺一人,百人反抗則殺百人,若師氏全族當真有骨氣,舉族抗之,那就,滅族吧。」
輕飄飄的三個字,幾乎將書房中的眾人砸懵了。
皇帝並非嗜殺之人,他只會判斷這件事如何做有利,倘若殺人可以樹立威信,殺一儆百,那麼殺了無妨,倘若邀買人心能換得穩定,那就懷柔治之。
自從登基以來,這位不及弱冠的帝王給他們帶來的驚喜太多了,讓他們甚至不由得相信,這個世間當真有天生帝王,不然如何解釋,一個藩王之子,竟有如此能力心境?
他從未表現出如此明顯的厭惡,這是第一次。
群臣駭然。
陳一白的目光不由得落在了謝明月身上。
從前他還覺得皇帝與一男人成婚荒謬,今日卻發現,在這種情況下,除了謝明月,竟沒有可以勸住皇帝了。
突然被數十道懇求一般的目光看著,謝明月神情自若,仿佛什麼都沒感受到。
李成綺卻感受到了,冷冷道:「今日到此為止,散了吧。」
群臣魚貫而出,大多欲言又止,然而面對著皇帝冷若冰霜的臉色卻什麼都不敢說了。
倒是越來越像先帝。有人在心裡嘀咕。
不少離開時還多看了幾眼謝明月,似乎把期望都寄托在了謝太傅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