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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眾人無不驚駭。

  今夜不可思議之事太多, 多到眾人聽到李旒說趙上行謀反時,心中麻了一瞬,驚愕太過,反而沒有任何感覺了。

  李成綺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眼神意味不明。

  李旒平靜地繼續說下去:「行宮守衛不如宮內森嚴, 趙上行曾經暗示臣將於秋狩時起事, 請陛下加緊防務。」

  周遭一時寂靜, 李旒感受得到投到他身上的各種目光,然而他只是深深叩首, 一動不動。

  謝明月方才受傷淌下來的血還在眼前。

  他慢了一瞬,不然若以身為李成綺擋刀,他現在處境或許也不會那般尷尬。

  過了許久, 也可能只過了一瞬。

  在皇帝面前垂首跪拜等候發落的時刻永遠都難熬,即便捱了再久, 也難以習慣。

  趙上行的話時時刻刻迴蕩在腦海中。

  趙上行說康王沒死, 不僅沒死, 康王手中還有一份惠帝留下的遺詔,其中新帝人選非是李昭, 而是康王。

  趙上行說小皇帝受謝明月蠱惑,謝明月同他有舊怨,來日, 謝明月必借皇帝的手殺他。

  趙上行說此事萬無一失, 謝明月必死於亂軍之中, 而小皇帝, 無論是殺了他,還是關押起來,皆由李旒裁決。

  新帝登基不足半年,他恩寵盡失,羽翼被折,數次事宜與他有關,卻並非他主使,可謂無妄之災。

  最最令李旒無法接受的是,小皇帝與先帝太像,因為太像,便讓他更無法接受前後如此大的落差。

  說他心中無怨,絕無可能。

  但是……

  李旒跪著,李成綺不言。

  有人偷偷去看謝明月的臉色,謝侯神情淡淡,仿佛根本不將李旒所說放在心上。

  殿中有人私語,若有若無地進入李旒的耳朵。

  李成綺看了他許久。

  昔年秋狩,李旒狩得白鹿,被視為吉兆。

  李成綺贈天子箭,這是李旒獲寵的第一步。

  站在高處,他可以清晰地看到李旒臉上的每一個表情,青年人竭力讓自己毫無破綻,實際上處處是破綻。

  李旒緊張時喜歡垂著眼睛,明明知道自己會抿著嘴角,所以刻意糾正。

  當年少年人跪在他面前,亦是如此神情。

  但是……

  李成綺忽破顏一笑,這是今夜他第一次笑,非但沒有讓殿中氣氛緩和,反而更加凝滯緊張。

  「宣親王,起來回話。」皇帝道。

  但是,實在太像。

  對於李昭的敬慕已刻入骨中,數年以來,早成習慣。

  秋狩他獲帝王稱讚,忐忑抬頭時,看見了一雙漆黑的、美麗的眼睛。

  小皇帝的眼睛,簡直同先帝,一模一樣。

  看見那雙眼睛,李昭忽覺自己無處遁形。

  那頭白鹿,究竟是如何來的,在半夜驚醒時,李旒也會想,先帝到底知不知道?

  或許他知道,但當年他需要一個人壓制,提點謝明月,需要一個人告訴謝明月,謝明月並非不可替代,倘若皇帝願意,他可以有無數這樣的寵臣重臣。

  李旒撐著從地上站起。

  李成綺深深看他一眼,「宣親王為孤與逆臣虛與委蛇,孤很高興。」

  這便是,皇帝的定論。

  議論乃止。

  李旒的猶豫從此之後都是為了獲得信息的虛與委蛇。

  李旒一愣,不可置信地看向李成綺。

  於李昭而言,有一點不忠,便是全然不忠。

  李昭不需人心服口服,當真滿腹忠心,但決不可做出悖逆他的事情。

  皇帝的反應在李旒的預料之外,後者愣了許久,方倉皇跪下,「臣為陛下盡忠,不惜肝腦塗地,九死不悔。」

  御醫輕手輕腳地給謝明月上藥,不知道碰到了謝明月哪,疼得謝明月悶哼一聲。

  李成綺下意識往謝明月那看。

  他擺擺手,對李旒道:「王爺,請起。」

  目光卻落在謝明月因為上了藥,紅黑一片交織的傷口上,謝明月本就白,烏黑的傷藥與殷紅的血混做一處,愈發顯得他肌膚半點血色也無。

  「如何?」皇帝沉聲問道。

  太醫小心翼翼了眼皇帝,決定照實說:「太傅的傷口雖長,但並不深,眼下看著猙獰,其實是因為用了藥的緣故,陛下不必太過擔憂。」

  謝明月面色慘白,半闔著眼睛,烏黑的睫毛輕輕顫抖,壓出了小片淡色陰影。

  「果真無事?」李成綺心情稍定,看著謝明月的臉色,心又提起,皺著眉問道。

  謝明月這幅模樣,怎麼看都不像是沒事的樣子。

  謝明月就勢輕輕往李成綺身上一靠,輕聲道:「臣當真無事,陛下不用為臣擔心。」

  一道皮外傷有什麼可擔心的!

  御醫在心中吶喊。

  他聲音輕柔,此刻在李成綺聽來卻無端顯得氣若遊絲,「真無事?」他又問了一遍。

  謝明月抬眼,仿佛極不經意地看了御醫一眼。

  御醫正好與謝明月淡色的雙眸對視,頓時打了個冷顫。

  平日裡謝太傅待人接物溫和清潤,御醫此刻卻忽覺身上發冷。

  再定睛一看,謝明月半靠著李成綺,規規矩矩的,不知礙於什麼,連靠都不敢實實地靠著,馴順可憐極了。

  御醫福至心靈,當即回答:「傷口不深,只是臣恐斷刃不潔,還要勞陛下多多費心,免得太傅傷勢加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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