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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成綺少年時不懂琯朗表情的意思,但日漸大了之後他就看懂了,那神情叫市儈,像是街市上招搖撞騙的算命先生見到肥羊的笑容。

  琯朗著廣袖竹青道袍,長長的袍服就順著他的動作垂落下來。

  琯朗開口,「陛下。」

  雖然李成綺覺得琯朗的表情更像是在叫他冤大頭。

  李成綺想了想,回道:「國師。」

  話音未落,一道青色的人影從上面撲了下來。

  李成綺像是躲那塊栗子酥已一樣地飛快閃開,琯朗道袍極長,就顯得落地的姿態非常飄逸,衣袂紛飛。

  李成綺往後退了退。

  若是他沒看錯,琯朗應該踩到了那塊可憐的栗子酥。

  琯朗應該也感覺到了,但他淡定自若地踩著,姿態沒有分毫變化。

  琯朗朝李成綺笑得開懷,「陛下這樣叫可就生疏了,」他一本正經,「臣在家時姓李,亦是李氏宗親,算起來,」琯朗故作思索,「應該是陛下的小叔叔。」

  李成綺重複道:「小叔叔?」

  琯朗笑眯眯,「小皇叔。」

  哦,你在我死之前也是這麼說的。李成綺面無表情地想。

  當年他第一次見琯朗,小孩確實被琯朗這神仙姿容震撼到了,在李言隱的介紹下,輕輕叫了聲小皇叔,李言隱信天命,信鬼神,常常來吞星台與琯朗喝茶,李成綺卻於天無甚敬畏,認為除了生死,人力皆可勉,因此在登基之後也很少來琯朗這。

  聽到琯朗仍讓他叫小皇叔,李成綺忽地想到,之前幾位皇帝,不會也管這老道士叫過皇叔吧?

  李成綺點點頭,沉吟道:「國師說的有禮,不過國師已是神仙中人,再以俗世稱呼恐怕玷污神仙,國師覺得呢?」

  琯朗本想和小皇帝套個近乎,不想卻碰了個軟釘子,忍不住摸了摸鼻子,小聲嘀咕道;「長得像先帝,性格也像先帝。」

  這話為什麼透著對孤的不滿意?李成綺聞言挑眉。

  琯朗無知無覺,隨便拿起書架上一軟緞,擦去手上的碎屑,正色道:「今日臣請陛下前來,是有倆件大事想請陛下同意。」

  李成綺不用猜都知道他想要什麼,所以輕輕地嘆了口氣,像是非常無奈道:「國師既然開口,孤不能不准,可惜孤眼下尚未親政,恐怕難以達成國師夙願,」他頓了頓,對眼神越來越暗淡的琯朗道:「不如孤將先生找來,國師同先生說,可好?」

  謝明月比起李成綺更不信命定輪迴鬼神之說。

  但現在說不準。李成綺想。

  畢竟從前謝明月也不讀老莊。

  李成綺十分習慣拉謝明月出來為藉口,不過這先生二字甫一出口,自己便愣了愣。

  他這幾日不見謝明月,只在長樂宮中吃了睡,睡了吃,實在無聊就看看書,寫寫字。

  他的反常和謝明月的不制止讓謝澈頗為擔心,他來見過李成綺,得到的回應是孤無事,不過是累了。

  至於謝明月那,謝澈更什麼都問不出。

  琯朗心說十分不好。

  他再次從上到下地打量了一番李成綺,目光停留在那顆烙印似的紅痣一般,忽地笑了聲,在李成綺疑惑的目光中一下停止,他壓低了聲音,「這種事,不能讓謝侯知道。」

  李成綺也學著他的樣子壓低聲音,「為何?」

  琯朗彎下腰,對李成綺道:「陛下雖是名位上的皇帝,然而事事都要經過謝侯之手才能經辦,陛下可覺得受制於人?」

  這話是你能說的嗎?李成綺非常震驚,並且痛心疾首。

  連道士都能干政了!

  因篤信方士誤國殃民的前車之鑑太多,李成綺活著時和這位所謂小叔叔不親近也有這方面的考量。

  幸而琯朗除了愛財並沒有太大的權欲,不然在惠帝那時就足夠翻天了。

  當然,還有個原因就是琯朗開口閉口暗示李成綺請賜銀錢修繕吞星台,李成綺剛登基時恨不得一個錙銖掰成倆花,莫說是修吞星台,修什麼都沒有。

  「不覺得。」李成綺實話實說:「孤覺得十分清閒。」

  就是有點無聊。

  挨打時也有些疼。

  想起五日前被戒尺打的那三下,李成綺手指蜷縮了下。

  琯朗頓了一下,李成綺看到他眼珠轉動的速度明顯慢了,顯然一時半會想不到拿什麼來勸說小皇帝。

  琯朗聲音壓得更低,語氣詭秘,「臣有一法子,不需陛下動手,只設壇作法而已,便能讓人神不知鬼不覺地消失。」

  李成綺突然來了興致,「誰都可以?」

  琯朗點頭,「誰都可以。」

  「師焉也行?」

  「當然……」琯朗停住了。

  誰?

  師焉?

  李成綺點頭道:「那就勞煩國師了。」

  琯朗急急解釋道:「陛下,師焉遠在萬里之外,術法無法到達,陛下可換個近的。」

  遠在萬里之外。是啊,遠在萬里之外。

  李成綺露出一個笑容來,這笑里透著一股艷麗卻可怖的血氣,「可孤只想殺這個遠的。」

  遠在萬里之外,術法無法殺他。

  那孤,親自去殺他。

  待大軍兵臨城下,砍了這老畜生的人頭掛在他魏國皇宮,曝屍半年。

  琯朗見這麼勸說無用,只好道:「請陛下隨臣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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