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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令窈並非柔弱閨閣千金,她的身手雖不及沈素凝,卻也步伐矯健,在這崎嶇小路上竟也走得異常平穩。

  段南軻垂眸看了一眼,漫不經心道:「喬大人倒是根基很穩,這般路途都能走得順暢。」

  姜令窈十分客氣:「哪裡哪裡,身手到底不如段大人,段大人見笑了。」

  兩人客氣兩句,方才來到村落的最東側,最東側果然只停了一艘破舊的棚船,棚船上面補補釘釘,木板顏色深淺不一,顯然是被人丟棄後又撿回來重新修補,看上去傷痕累累。

  棚船比一般的小舟要略大一圈,只在船中有一木棚,因白河村的棚船多用來住人,因此這搜棚船的棚屋處是加了門窗的。

  作為一個流民,又是,村中人顯然並不願意多跟小珍走動,以至她就孤零零住在村東角上,四周除了其他的廢棄棚船,就再無其他村戶。

  兩人快步來到棚船前,姜令窈剛要順著船邊堆放的石頭往上爬,就被段南軻伸手攔住。

  段南軻倒是並未看他,自己兩三步上了棚船甲板,然後才回過頭看向姜令窈,沖她伸出臂膀。

  「小心些。」

  姜令窈抿了抿嘴唇,還是扶著他的胳膊上了棚船。

  小珍的棚船雖然已經廢舊,可她打理得很是乾淨,甲板上曬著漁網,五六個背簍、魚簍堆放在角落,顯得很是整潔。

  姜令窈捏著鑰匙來到門邊,輕輕開了門鎖。

  隨著銅鎖被取下,那扇並不厚重的木門吱呀一聲開啟,借著下午時分的明媚天光,兩人一眼就望進了小珍的棚屋裡。

  棚屋很小,小的只能放下一張板床,一個方桌並一個小小的箱子。

  一切都是陳舊的。

  被褥是舊的,方桌的四條腿粗細不一,一看便是拼湊而來,只有那木箱看起來周正一些,卻也只能堪堪放些雜物。

  屋中低矮,段南軻很難進入,姜令窈便道:「大人在外面略等,我進去查看一番。」

  段南軻嗯了一聲,又叮囑一句:「小心些。」

  姜令窈彎腰進了棚船,她身量比尋常女子要略高一些,因此在棚船站直,總覺得頂棚都能碰到頭頂,很有壓迫之感。

  「死者身高約五尺,比我要矮了幾寸,如此看來這棚船倒還勉強能住。」

  姜令窈先是翻了翻床鋪,又看了一眼方桌,最後打開箱子。

  箱子裡只有兩件舊衣,一床冬日的薄棉被,其餘再無他物。

  這間棚屋可謂是家徒四壁,一點值錢物件都無,若說有什麼特殊之處,便只有桌上的一盞紙燈。

  這屋裡上上下下都是舊物,只有這紙燈是嶄新的,紙燈是六面燈,每一面上都繪了一叢繡球花,看起來極是細膩。

  姜令窈捧起這盞燈,里里外外看了一圈,也未在燈上尋到匠人印記,便轉身問段南軻:「段大人,屋中只這一盞燈特殊,不如先取回縣衙,暫做證物。」

  段南軻眯著眼瞧了瞧,道:「可。」

  待得兩人從小珍棚船出來,段南軻才道:「我觀那杏花嬸,總覺她對於小珍之死太過悲傷,小珍雖是她家所救,但通她家並無關係,這兩年也並非日日都來往,但那位杏花嬸卻哭得難以自已,反覆說是因自己之責,倒是有些耐人尋味。」

  錦衣衛審的犯人多如牛毛,無論是嫌疑人、犯人還是證人,他幾乎都能一眼看出破綻,就如同杏花嬸這般,悲傷得太過,也是一種與常人不同的破綻。

  姜令窈腳步微頓,她卻微微蹙起眉,不太贊同段南軻的話:「同情弱者,傷心逝者,我以為極是尋常,難道杏花嬸對於小珍的被害不應該難過?」

  段南軻也頓住腳步,兩人便在安靜的漁村中對望。

  姜令窈的鳳眸狹長委婉,眼頭微垂,眼尾上揚,笑時有流光溢彩閃現,不笑時卻又那麼沉穩堅定。

  此時她定定看著段南軻,眼中的否決之色異常明顯。

  段南軻卻並未因此而生氣,相反,他臉上笑容不墜,就連那雙桃花眼也是笑意盈盈,似對姜令窈的反駁毫不上心。

  他道:「尋常人應當傷心難過,但杏花嬸有些傷心過度,對於尋常人而言,她只是略有些出格罷了。」

  「喬大人怎會因此事生氣?」段南軻笑著看向姜令窈,「本官只認為應該再詢問杏花嬸,看她是否還有其他故事未曾說明,如此,可好?」

  段南軻雖未同姜令窈生氣,但他作為錦衣衛,必有錦衣衛的為官之道,有錦衣衛的審問方式,也正因為反駁他的人是姜令窈,他才會解釋一句。

  這已經是他最大的讓步了。

  姜令窈第一次見段南軻如此堅持,他的堅定和理智仿佛都刻在骨骼上,在他嬉皮笑臉的外表之下,包裹著極致的理智和淡然。

  她知段南軻在錦衣衛肯定有不短時日,她只是想不到,段南軻可以如此冷酷,如此清醒。他以錦衣衛多年的審問經驗評析著每一個人,即便是杏花嬸為小珍痛哭,她表現得更悲傷,哭得情難自已,也都可以作為錦衣衛審案的因由。

  別人的動情至深,別人的痛苦難抑,到了段南軻這裡,都成了嫌疑。

  但他說的有錯麼?姜令窈卻不知再要如何反駁。

  在她心底深處,卻隱隱有些不安,她不知段南軻這般下去是對,還是錯,她也不知自己以後,會不會也變成他這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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