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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茴離勢弱,根本不堪一擊。

  是以,弦一當時輕敵而視,才會身陷險境。被茴離的幻境勾走魂魄,入了他的幻境,不得出境之法。

  茴離qiáng大的幻境靠食人魄而生,幻境裡破碎怨念的魂魄就如消散不了的惡鬼,把他越纏越深。

  他就是在幻境裡,入的魔。

  他的執念,他的yù念,他的恐懼都被茴離一點點勾出來,蠶食。

  惡靈吞噬他的jīng魄,一點點磨損他的元神,要活著的信念瞬間便超越了一切。

  他隻身潛入崑崙山最深處的山谷,qiáng行壓制了體內魔氣。

  直到他發現,壓制只會引得魔氣越來越躁動,唯有想法除去,才能以絕後患。

  為了食搖歡的jīng魄,他唯有驅走尋川。

  而封印是唯一之法。

  弦一本想用這種方式圍困尋川,等他對搖歡下手後即使尋川發現事實也再無辦法。只可惜,他算計了尋川,卻未能算計到搖歡。

  這百年來,他眼線遍布三界,卻連她的影子也抓不到。

  眼看著魔氣溢出,再也無法掩蓋他入魔的真相,他親手撕裂了結界一角,給尋川從封印fèng隙逃出的機會,又於崑崙山設下埋伏,囚困尋川於天池之巔,引來搖歡。

  一切都算計得剛剛好,分毫不差。

  此時,這兩個人站在他的面前,一個不是他的對手,一個身受重傷不能與他抗衡多久。

  多年的執念,只差寸步距離,便能輕易達成。

  他的這個故事裡,無關風月,唯有愚蠢的貪yù和本xing。

  也直到此刻,他把自己bī入了絕境,他才發現……他的本xing原是如此殘忍和冷漠。

  這崑崙山一戰,再也無可避免了。

  搖歡聽完全部,又驚又怒。

  驚的是事實真相,怒的是這弦一把所有一切托盤而出顯然是沒把他們這兩個傷兵殘將看在眼裡。

  她隨手把手中鎮妖劍擲入腳下雪地里,劍身直入地面半個劍身,發出一聲鏗鏘之聲,如玉器碰撞,發出一聲清脆的嗡鳴。

  就似它也在鳴不平一般,那微微顫抖的劍身,宛若游龍,直指天際。

  她連多餘的話都未說,徑直提劍而去。

  手中法陣如蛛網,嚴嚴實實地從四面八方壓迫而去。

  她這些年雖不在崑崙山的戰場之上,但修煉上卻是半點沒有荒廢,加上尋川的指點,她的招式上簡單利落,直指軟肋。

  鎮妖劍似也在鳴被丟棄之怨,劍鋒犀利,如秋風掃落葉,直掀起橫切整座山脈的劍鋒。所到之處,山體崩裂,白雪四濺。

  崑崙山的盛景,此時已宛如修羅場,拼殺著不絕的殺氣。

  搖歡盛怒,那怒意燒得她渾身血液都似在沸騰。

  只可惜,她的確不是弦一的對手,沒過幾招,便輕而易舉地被弦一斬落在崑崙山巔。

  那滿目瑩白的雪地此時已被鎮妖劍的劍鋒掃落得再沒有本來的模樣,一片láng藉。

  搖歡躺在雪地上,內臟如同被一雙大手碾碎了一般,疼痛從四肢百骸傳來,不停地匯入她的心口。

  她仰頭望著湛藍的天空,眼前模糊得似隱隱看見了尋川。

  他在滿山鎮妖劍的悲鳴聲里,蹣跚而來。單膝跪立於雪地之中,沒有她緊緊握著的雙手早已冰涼。

  他抬手扶起她,微微微微顫抖的指尖拭去她唇角溢出的鮮血。

  曾經日夜為戰,如同修羅地獄般的戰場他都能冷眉相對。

  卻連她落於雪地時一聲痛哼都無法忍受,心疼得似被碾過骨頭的人是他,瞬間如同被扼制了咽喉一般,呼吸急促地幾乎窒息。

  他一直妥帖護在身後的人,他豈會捨得她受這樣的傷痛。

  搖歡知他此時所想,忍不住噘了噘嘴:“怪我,平日總偷懶。”

  如今想護一護尋川,都落得如此láng狽。

  他低頭在她眼角印上一吻,低聲且溫柔道:“不怪,護你本就是我的責任。”

  明明已尋他尋得渾身疲憊,可這幾百年的未見似乎只是她的一場夢境而已。

  他的眼神溫和地望著她,一如當年看著她煮碎茶杯手忙腳亂時的模樣。

  一切都未變。

  “莫尋我了。”他曲指在她鼻尖輕輕颳了一記:“我應許不了你來世了。”

  第七十七章

  崑崙山上呼嘯不止的風,忽然就安靜了。

  那磅礴紛飛的大雪也在頃刻間如同斷了線的紙鳶,從空中洋洋灑灑落下。

  那雪花落在他的頭頂,落在他的肩頭,也落在他的眼睫之上。

  崑崙山腳下的瑤池仙境四季如chūn,從未有過如此滂沱傾城的雪景。卻有桃花花開時,chūn風拂面,桃花瓣從枝頭被拂落,紛紛揚揚地就如這崑崙山的雪景一般。

  花迷人眼。

  搖歡至今還記得,當年她一覺醒來,從湖中破水而出時,驚醒岸邊休憩的尋川,他從落了滿身的花瓣里睜眼看來時的模樣。

  她喜歡那樣的尋川。

  無事庸擾。

  如今崑崙山的雪景里,他的皮相被襯得三界都尋不出第二個人來,卻好看得搖歡有些鼻酸。

  “我從未想過要你的來世。”她伸手,把他的手緊緊地握在手心裡:“我生來本就孤獨,這麼漫長的時光里我還要你的來世,豈不是太過貪心了?”

  她的確未曾想過要尋川的來世。

  她生在瑤池,甦醒時恍若已沉睡了整整萬年,那盛開在她心底孤獨的花花開不敗,她怕極了沒人陪著她。

  “我不要來世,可是為了好好過完這一生。”搖歡吸了吸鼻子,有些可憐地望著他:“來世誰知道我們會變成什麼,可今生,我還沒能嫁給你,你不許丟下我。”

  她心中那qiáng烈的不安此時已如紮根在心底的藤蔓,即使風再猛烈,雨再狂bào都驚擾不了它往她四肢百骸里的生長趨勢。

  那不在她掌控之內的感覺,糟糕透頂。

  “捨不得。”尋川忽然輕聲一嘆,凝望她的雙眸里似有幽沉的浮光一閃而過。

  捨不得什麼?

  他卻沒再開口。

  崑崙山自古以來就是仙門聖地,鮮少會有仙人踏足。

  等玉帝趕來許還要一段時間,弦一這才會有恃無恐地攔截他和搖歡在崑崙山巔上。

  他做好了今日決一死戰的準備,尋川卻沒有。

  他上過無數次的戰場,面對過無數的敵人。

  可唯有這一次,是最不能有丁點意外和過失。

  他惜命,只因他有想保護的人。

  靜止了瞬息的狂風,又在山巔重新響起。

  此時已伴了提鳴九天的龍嘯聲,聲如曠野之上的悲鳴,連同整座崑崙山體都為之震動不已。

  尋川御風而起,身形躍入半空時化為龍型。

  上古蒼龍的龍型巨大,盤旋可遮日光,那墨綠色的龍鱗上還有gān涸的血跡和結痂的傷口,他卻似一無所覺一般,直往天際飛去。

  龍體直穿雲層,遊走間如閃電劈如半空,勢如破竹。

  弦一仰頭看去,被從龍爪間漏出的陽光刺得雙眸微眯,一個躍身,緊追而上。

  摔落在搖歡手邊的鎮妖劍在雪地中嗡鳴聲不止,劍身顫動似怒意蓬髮,幾yù跟著一起戰鬥。

  搖歡抬手握住劍柄,那巨大的張力似要擺脫她的掌控,嗡鳴聲與半空中傳來的龍吟聲起此彼伏的相互呼應。

  整座山體似都在這樣的碰撞聲中搖搖yù墜,有山體崩裂,有碎石滾落,所有的場景並不像是一場大戰的波及之照,反而像是……

  搖歡皺眉沉思,有一種熟悉之感在她腦海中愈漸清晰起來。

  直到,雲層被撕裂。

  尋川被弦一從半空打落,直直摔撞在遠處的山巔之上,碰裂了巨石四下飛濺,雪花四濺。

  半空中,除卻弦一的身影以外,更是有一道夾雜著驚雷閃電的雲層如洶湧而上的海làng,洶湧而上。

  那金色的雷電,以雷霆之勢,迅猛地劈向了落在地面上的尋川。

  搖歡雙目倏然睜大,那如蒙著白霧的遠山仿佛終於被她看清。

  她不敢置信地看著又是一道天劫橫空劈下,驚懼得渾身顫抖。

  是天劫!

  尋川他竟引來了天劫!

  尋川還有一劫未渡之事,倒真不是弦一胡編瞎造的。

  他修煉圓滿,本就會迎來天劫,渡劫成功後真正晉升神位。

  那禍及蒼生之言,是弦一為囚困尋川捏造的一個謊言。只是尋川竟會在此時,恰好地渡劫,引來天雷,還是讓弦一有些吃驚不已。

  他眯眼看向空中醞釀著正yù再來一波的天雷,蹙眉問道:“在此時渡劫,你是瘋了嗎?”

  尋川全盛時的能力也稍弱他幾分,更何況已經在天池洗過髓還重傷的qíng況下,既要渡劫還要應付他,豈不是自己送死?

  尋川此時已有些力竭,天雷之威雖因他此時重傷而削弱不小,但仍舊讓他難以承受。

  他揚起頭,遠遠地看了眼已從雪地上站起來的搖歡,笑道:“若你也死了,這三界再無人能為難她。”

  當初戰捷,他被弦一設計封印在無名山時,他便已經猜到是弦一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那封印為了囚困他,下足了血本,取的是以天地之脈自成的五行之陣。

  他雖日日都不放棄破封印而出,卻也知道,即使是他用盡全力,這封印也得等到千年之後,陣眼因時間而漸漸變化減弱才有機可乘。

  結果,那日輕而易舉便從封印的間隙出來。

  他豈能不懷疑。

  即使從封印之地出來後,急於尋到搖歡,心中也默默有了算計,這才有了在崑崙上將計就計由著弦一引來搖歡。

  他體內壓抑著的靈力,此時如同打開前被猛力搖晃過的酒,噴薄而出。

  他早已能夠渡劫成神,只是時機一直不對,他便把靈力一直存於體內,按捺不發。

  如今,知自己和弦一懸殊太大,唯有渡劫之法,能引天雷對付弦一,換搖歡一條生路。

  玉帝剛和愛卿一起登上崑崙山巔,便被一道劈下來的刺眼金光嚇得往後退了幾步。

  他拍著小心肝,心有餘悸地看向半空,隨即臉色頓時一變:“這是龍君要渡劫了?”

  玉帝身後的幾位愛卿臉色也跟著變了。

  雖然他們不知道龍君渡劫是否真的會引得天下蒼生大劫,但弦一作為神明的後裔,既然有此說法,說明還是有一定道理的……

  當下還是忍不住有些擔憂地望向不遠處膠著纏鬥的兩道身影,一言不發。

  玉帝閒不住,琢磨了一會,還是大著膽子湊到了搖歡的身側,問道:“仙子,可否和朕說說此時的戰況如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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