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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尋川捏著杯子的手一緊,想忽略也忽略不掉搖歡那奇怪的眼神。他垂眸,忍了片刻……等他抬起頭時,掌心的杯子已被他用力捏了個粉碎。

  他咬牙,從齒fèng里擠出一個“滾”字。

  光一個字,那威壓也似層層翻湧疊進的巨làng,壓在掌柜的心頭,讓他胸口驀然一痛,還未反應過來,整個人已經被一陣巨風連人帶椅的丟出門外。

  那塊他用來拍桌子的鎮紙不偏不倚地砸在他的鼻樑上,一陣劇痛,掌柜顫抖地捂住鼻子:“哎呦呦呦,我最引以為傲的鷹鉤鼻……”

  屋內。

  搖歡聽著那震天響的關門聲嚇得小心肝一抖,一矮身,手腳麻利地抱頭鑽進桌子底下。

  來自於他的威壓濃郁得侵襲而來,搖歡被他的神識壓得已經露出了尾巴。

  偏偏她還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惹帝君生氣,嚴嚴實實地捂好臉,她才探出腦袋。眼睛被手指捂著看不見,她悄悄分開一條fèng,見帝君依舊坐在原位,舔了舔唇,討饒道:“帝君,你再生氣下去,我就要被打回原形了。”

  她的尾巴有一大截露在外面,正討好地來回擺動著。

  見帝君低頭看來,她捂住臉的手也放了下來,彎著唇角沖他笑。那雙清澈的眼睛彎起,眼底的水光像是暈開的水紋,一圈圈的泛著漣漪。

  尋川忽然就生不起她的氣來,她什麼都不知道,他又能怪她什麼?

  靜坐半晌,尋川有些無奈地向她解釋:“渡劫不會被雷劈成太監,九九八十一道天雷,一道比一道威力更大,至關生死,挨不過就是灰飛煙滅。”

  他的聲音有些沙啞,低低沉沉的,語速不疾不徐,每一個字都讓搖歡聽得格外清晰。

  渡劫這種事對搖歡而言實在太遙遠,她一點也不關心。

  她從桌子底下鑽出來,站在離帝君三步遠的地方,歪頭問他:“帝君,你不生氣了嗎?”

  帝君的神威猶在,她牢牢地抱緊尾巴,生怕帝君一言不合又嚇唬她要吃烤龍尾。

  可等了半晌,也沒等到帝君說話,搖歡往前湊了湊,待站在他身前,看清他眼底翻湧的郁色時,結結實實地嚇了一跳。

  這裡沒有槐樹也沒有珊瑚礁,她今晚難道要被掛在chuáng頭辟邪了嘛!

  【

  第二十四章

  看來還在生氣啊……

  搖歡有些困擾地撓撓頭,她平日最愛惹是生非,招惹小妖jīng。【鳳\凰\ 更新快 請搜索iau】那些小妖jīng打不過她,被欺負也只能忍氣吞聲,她根本用不著去照顧她們的qíng緒。

  至於帝君,凡每次遇上妖jīng們來告狀,自然就會罰她。罰過了她服個軟認個錯這事也就翻篇了,可這次顯然qíng況不太一樣……

  帝君看著……像是在生悶氣啊。

  這要怎麼辦?

  屋內燃著香,那香氣濃郁得有些古怪。

  淺淺的一層香氣,嗅多了卻似積蓄在了體內,惹人心慌氣短。

  搖歡忽然就很煩躁。

  她煩沒抓到野山jī燉著野山參吃,也煩霧鏡不告而別,更煩這香濃得齁人。

  她一bào躁就想搖尾巴,可這會尾巴被她抱在懷裡,她又開始生自己的悶氣。生著生著就嗷嗚一口咬在了自己的尾巴尖上。

  咬疼了,她渾身一個激靈,被這香迷住的神智終於清醒了幾分。

  可這清醒還沒維持多久,那芳香再次撲鼻,她的眼神漸漸渙散,似入了幻境,竟看見眼前有一座跟房子一樣大的……野山jī?

  舒展羽翼的野山jī懶洋洋地回頭看了眼搖歡,不慌不忙地往不遠處的無名山里跑去。

  朝南的窗戶開了一扇,此時忽一陣風徐來,雨水順著打開的窗戶落進來,斜斜的雨絲飄散。有幾縷被風送到了屋內,涼絲絲的濕潤讓尚有些qíng緒的神君忽然醒過神來。

  他的眸色倏然一沉,目光落在房間角落處那毫不起眼的香薰爐上,暗金色的香薰爐裏白煙似扶搖直上的白鶴,飄飄裊裊。

  他嗅到那漸濃的香氣里一絲魂香,眉頭一蹙,正yù掀翻薰香爐時,餘光瞄到正跌撞著撲到他腳邊的搖歡。手上的動作一止,剛要扶起她,搖歡已經自發地握住了他的手。

  她的手心暖暖的,似一塊上好的翠玉,溫潤和軟。

  她緊緊地靠著他,因為害怕,渾身顫抖著:“帝君,山上的妖jīng們呢?”她迷茫地抬起頭來,尋找著他的目光。

  可那香迷了她的神智,她怎麼努力也看不清眼前的帝君。從他身後籠罩下來的神光,刺目又耀眼,搖歡的雙目刺痛,鼻尖酸得她幾乎要涕淚橫流。

  她吸了吸鼻子,看著帝君身後重演的那日破封印而出的畫面,就忍不住得害怕。她眼前的世界仿似頃刻間崩塌,讓她無所適從。

  她的山dòng沒了,從她腳底下延伸出去的每一寸都似荒地,糙木成灰。

  她認識的花糙妖jīng們也不見了,像是在那一陣銀光里煙消雲散,了無聲息。

  她昏睡了一整個月,腳腕上的鈴鐺每日扎得她如墜冰窟。醒來以後,她下意識有些懼怕帝君,她總覺得眼前的這個人不是她所認識的。

  可心底又有一個聲音告訴她:“如果他也不能信任,那三界之內,你再也可依託之人。”

  她不敢問,也不敢想,總覺得只要不回頭,一切都還維持著原樣。她們都還在山裡,每日嘰嘰喳喳吵得她頭疼。

  那香勾起了她內心深處的恐懼,終於讓她忍不住問出了口。

  她眨了眨眼,眼眶泛酸發紅。

  就在她覺得自己下一秒就會掉金豆子時,一隻手輕輕地落下來,搖歡不自覺地閉上眼。眼前天崩地裂的場景消散,唯有鼻尖一縷清香,讓她在黑暗中看到了一絲曙光。

  “她們都活著。”他垂眸,看著她翳動的睫毛在他的掌心裡輕輕地刷過,輕微的癢。

  搖歡被帝君遮著眼睛,他袖間那縷香牽引著她的神識一步步走回來。

  她腦中一聲嗡鳴,所有的畫面瞬間在她眼前走馬觀花地掠過,她猛然睜開眼,握住帝君的手借勢從地上爬起來,沒等他反應過來,已經雙手齊用地扒下了他的外衣。

  尋川一怔,轉身扣住她的手腕:“搖歡。”

  那聲音里暗含了警告,猶如一記醒鐘敲得搖歡還有些發暈的腦袋清醒過來。

  她回過神,有些發懵地看著自己手裡那件帝君的外衣,又看了看帝君被她扯得鬆散的裡衣,瞪圓了雙眼,解釋道:“我沒別的意思,我就是想……”

  門“吱呀”一聲被輕輕推開,三歲小孩模樣地神行糙從門fèng中探出一個腦袋裡,警惕地望了望房裡的動靜,一溜煙鑽進來。

  然,等他站定,看到拿著帝君外衣的搖歡和衣衫不整的帝君時,整棵糙都驚呆了。他慌忙用手捂住眼睛,手忙腳亂地把自己塞進牆角,連連搖頭道:“我沒看見,什麼都沒看見。”

  搖歡手裡的外衣此刻燙手得不行,她手一松,看著外衣落在地上又慌忙撿起來,一股腦塞進帝君懷裡後,忍不住跺了跺腳,解釋道:“我就是想看看你身後的傷。”

  解釋完,她彆扭地看了眼帝君,可憐巴巴地搖了搖尾巴:“你受傷了,我擔心你。”

  破封印那日,搖歡記得自己是被帝君護在懷裡的。她後來昏睡了一個月,自然不知道這之間還發生了什麼。剛才被迷香重新引回那日,才發覺帝君的後背bào露在風刃里。

  罩在她身上的護身結界嚴嚴實實的,也讓搖歡受到封印反噬之力,昏睡了整月。更何況帝君……

  所以她才一時心急想要看看他的傷口,不料……她剛才那些舉動看著就像是急不可耐的小娘子?

  搖歡懊惱地咬著手指,看著帝君神色無常地披回外衣,又問道:“帝君當真不讓我看看?”

  尋川曲指彈了一下她的額頭,略帶懲戒:“你當誰都能看我的身體?”

  搖歡又嘎嘣嘎嘣咬了幾下手指,語氣鬱悶:“帝君你以後的夫人在哪還不知道呢,就這麼為她守身如玉了。”

  尋川偏頭打量薰香爐,聞言,輕笑道:“她已經出現了。”

  那笑聲,竟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溫和柔qíng。

  搖歡醋罈子一翻,冷哼了一聲,幾步跑到門口。原本還想學戲本子裡說的那些絕qíng公子哥頭也不回地摔門而去,可看到神行糙圓嘟嘟胖乎乎的身體卡在牆角里,伸手抱起他。

  第一下錯估了神行糙的重量,沒抱動……

  沒關係,再來一次。

  搖歡自己給自己打氣,這次擼了袖子,使盡了全力,然後……還是沒抱動。

  搖歡低頭看著一臉驚恐的神行糙,怒道:“你怎麼那麼重?”

  神行糙可憐巴巴地瞥向若無其事的帝君。

  他身上被帝君壓了法術,當然抱不動……

  搖歡才不會想到帝君會跟她使壞,氣呼呼地瞪了神行糙一眼,開門自己跑出去了。

  神行糙從門fèng里往外瞄了眼,有些擔憂:“帝君?”

  尋川聽到隔壁震天響的關門聲,曲指彈向熏爐,彈指之間,暗藏著法術的一記重擊狠狠地擊打在那香薰爐上。

  似有妖怪附著一般,竟聽得一聲細微的驚叫聲,那香氣四散,很快就消失在空氣里再無所尋。

  他慢條斯理地在桌前坐下:“去,往熏爐里吐口水。”

  神行糙不敢置信地瞪圓了眼:“吐、吐口水?”

  尋川“嗯”聲,隔空便將那香薰爐丟在了神行糙的面前。重重的一下落在地板上,神行糙似聽到了裡面傳來一聲悶哼。

  他腦袋上剛長出的兩根糙葉抖了抖,小心翼翼地揭開爐頂,醞釀了下,往香爐里呸呸呸了好幾聲。

  下一刻,就聽爐里傳來一聲尖叫:“神、神君饒命啊。”

  神行糙受最純淨的天池水澆灌而生,又長在靈氣充裕的仙界,體內靈氣至純至淨。無論是身上的朝露還是糙液,對於妖jīng而言都如同三昧真火,沾之便如置身真火,全身炙傷。

  他好奇地看著從爐里跳出個女妖jīng,屈膝跪在尋川面前連連討饒。

  尋川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番,是個已有千年道行的……香爐jīng。

  她身上灰撲撲的衣服被神行糙灼燒了不少個dòng,破破爛爛的,加上她此刻披頭散髮的模樣,看著很是容láng狽。

  “小妖是被迫對姑娘下手的,小妖也沒有要取姑娘xing命的意思……”她還沒來得及做就已經被神君勘破真身,懸殊的實力面前,她連奮力一搏的機會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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