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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到這裡姜令嫵面色不虞,她神色複雜望向容宛。

  「你被他一葉障目了這麼多年,如今還有將功補過的機會,你可願告訴我宮本一郎是何長相?」

  聞言,容宛艱澀搖搖頭,語音哀婉而悽然:

  「宮本一郎平日總帶著銀制面具,我從未見過他的真實模樣。」

  姜令嫵蹙著眉,清冷的眸子上下打量著她,似乎在質疑這句話的真假:

  「你,竟對一個未曾見過真面目的男人,動了心?」

  見自己的心思被對方堪破,容宛垂下眸子,沉默半晌,她無聲得張了張嘴,似乎一時不知要如何開口。

  她要如何承認,這個布下天羅地網徹頭徹尾欺騙他、利用她的野心家,是自己放在心底默默愛了四年的人!

  姜令嫵見她默不作聲,尋了筆紙蘸飽了墨,語聲咄咄逼人:

  「宮本一開始收養你就是包藏禍心,別有用意。你不過只是他手中刀、掌中劍,是他狼子野心陰謀下的一個犧牲品!

  如今你父親戰死的真相已經大白,難道你還要再為他隱瞞下去嗎?」

  回憶起宮本一郎溫文爾雅的模樣,容宛心底愛恨交織,滋味陳雜,她痛苦閉上了眸子。

  姜令嫵見她哀莫大於心死,於是聲線變得溫和,循循善誘道:

  「「你說罷,就算他帶著面具,我也要畫出他戴面具的樣子。」

  片刻後,容宛眸光暗淡,她嗓音沙啞開了口:

  「宮本一郎大約四旬出頭,雙鬢微微泛白,他身高約七尺,平日裡著一身黑袍,銀制的面具遮擋住他大部分的五官,只露出嘴唇來。」

  「那他的瞳孔是琥珀色還是黑灰色?是炯炯有神還是黯淡無光?」

  「他眼睛很黑,如鷹一般銳利。」

  姜令嫵目光微亮,在畫紙上微微勾勒出了一個男子身形的輪廓,繼續詢問著:

  「宮本戴的是什麼面具?嘴唇是厚是薄?」

  容宛大致比劃了下,「面具沒有花紋,只遮到鼻子,嘴唇較薄,唇角向下。」

  「露出鼻頭是多肉還是偏窄?」

  「偏窄。」

  姜令嫵手腕不停,狼毫筆鋒隨著墨香流轉,很快她畫出了容宛所描述的戴面具的男子長相。

  「這是他吧?」

  容宛側眸望去,眸光凝注在畫像上的那一刻,無法言說的情意一閃而過,可眨眼間,雙眸又泛起了濃郁的恨意!

  容宛下意識捏緊了拳頭,畫像上戴著銀色面具的男子,的確是她義父宮本一郎沒錯!

  她曾以為,宮本一郎是她淒涼人生中唯一的暖意,在相依為命的四年裡,是這個溫和而嚴厲的男人,一筆一划教她寫出「容宛」兩字;也是這個男人用輕言細語,訓練她如何優雅殺戮,不用一刀一劍,亦能讓人步步血蓮。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她好似被蛛網纏住的獵物,逐步落入宮本一郎的溫柔陷阱中,原本對親情的渴望與依賴,漸漸變得複雜而渾濁……

  為了宮本的大業,容宛殺過許多人,也受過許多欺辱;她以美色為誘餌,先後害死了曹參軍荀磊,鹽鐵官王群先,還有安定大將軍吳勇。

  這些冤死在她手中的人,生命再也無法挽回,而她這些年來,在暗無天日的黑暗裡遭受的欺辱,同樣亦是無人補償……

  好似無論她做出什麼選擇,她都是錯的離譜,再無回頭路。

  容宛幽幽抬起頭,她望向遠方陰霾色的天際線,忽而不動聲色得笑了。

  這笑里浸著三分恨意七分淒涼,這些年她活在宮本編織的謊言下,殺著毫無防備的人,報著自以為是的仇,成了一個面目可憎的蛇蠍女子!

  可是到頭來,自己不過是一場可嘆可笑,可悲可憐的笑話而已!

  ...

  這一頭,姜令嫵盯著畫稿思忖良久,宮本一郎被面具遮擋了大部分五官,若要想拼湊出他真實的長相,只能用最笨的辦法。

  那就是畫出數十種不同的臉型與五官細節,讓容宛逐個逐個慢慢辨認。

  正當她彎腰揭開畫紙之時,一陣破空聲突然從頭頂傳來,姜令嫵心中咯噔一緊,是有人在放暗器!

  裴行舟反應敏捷,立刻反手替姜令嫵擋下了一支箭頭,可隨後又是幾支利箭齊發,織成一張漫天的箭網!

  裴行舟飛身掩護著姜令嫵步步後退,可他來不及救下容宛,只得眼睜睜看著容宛的喉嚨被利刃一箭刺穿!

  這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

  容宛甚至來不及尖叫,鮮血在她素白衣襟處染了朵朵艷麗罌粟花。

  入目是止不住的淋漓鮮紅,她有些茫然而顫抖得抬起手,卻摸到滿手溫熱粘稠的鮮血……

  容宛無聲流出血淚,原來身為廢棋的命運,從來就只有死路一條。

  遠處屋脊之上有黑衣死士暴露方位,裴行舟面色漸冷,眼底飛快閃過一抹狠決!

  他隨即手腕反轉,用力飛出袖中短劍,只聽幾聲慘叫,屋檐之上便有死士倒下。

  外院的響動很快引起府內守衛注意,堂外廝殺聲漸起,姜令嫵踉蹌沖入血泊中,扶起容宛的肩膀,她語聲帶著輕顫,「容宛,容宛你堅持一下.....」

  堅持,堅持什麼呢?

  容宛心想著,她這樣愚蠢又惡毒之人,愛得糊塗,恨亦糊塗,早已沒臉苟活於世,不如拿命去償還她所犯下的殺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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