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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少宸之所以時時將案宗拿出來研磨,想必並不真的欲為崔家尋滅門的兇手,而是為了探查原肅的下落。

  皇權之下,便是如周少宸這般位高權重,也由不得他肆意而為。

  有些事不能提,也不能去查,更禁不起推敲,於江山社稷,於皇權來說,人命不過螻蟻,便是為國為民又如何?

  宋真清想通了這些,除了心疼清雲師傅不知還該做些什麼?

  將崔家滅門背後的真相宣之於眾?

  她苦笑搖頭,便是說出去又如何,兇手全死了,崔家的人也都死了,且還不知會不會再連累他人。

  「阿彌陀佛,」德善大師的聲音又響了起來,「老衲會吩咐寺中諸人,今日之事絕不會出天龍寺一步,施主的身份也不會被人所知,施主盡可放心離去。」

  身為原肅之女,即使母親是崔雲岫,但此事若為朝廷所知,也不保證她便能安然活下去。

  德善大師雖是出家人,但對皇權對人性的通透卻是無人可及。

  「大師,我並不憂心自己的身份,況且,」宋真清勾了勾唇,嘴角是一抹笑,似遺憾似悲傷,「我並非原肅與崔雲岫之女。」

  雖然我很想自己是師傅的女兒,她在心中默默說道。

  即便是為崔家最後留一絲血脈也好,但她終究不是。

  「不是崔家遺孤?」德善大師略過原肅,只說崔家,想必也是明白宋真清心中所想。

  「是啊,我只是師傅收留的孤兒,」宋真清聳聳肩,說起自己被棄山中的經過。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德善大師再次打量宋真清的眉目,「怪哉,怪哉,悽苦之相,卻是福佑之骨,時也命也,老衲便是看不明白了……」

  德善大師搖搖頭,「老衲當真要閉關了……」

  宋真清愕然,隨後又調皮的眨眨眼,「大師,我乃異世幽魂,大師看不明白並不奇怪……」

  德善大師微怔,合掌道:「佛家有雲,三道輪迴,實難說小施主說的沒有道理。」

  宋真清嘿嘿一笑,並不再說自己的身世,另外說起了妙音空鈴。

  「大師,我還有一事不明,便是妙音空鈴,」宋真清手掌一攤,一個嬌小的鈴鐺靜靜躺在她的手心。

  「大師你看,這鈴鐺到底有何不同尋常之處,為何有的人能聽到它的聲音,有的人卻聽不到呢?」

  宋真清蹙起眉頭很是不解,這事已困擾了她很久。

  德善大師掃了一眼宋真清掌中的鈴鐺,並無波瀾。

  「妙音空鈴乃是西域聖僧圓寂後,以佛骨舍利而制,平凡大師也是在機緣巧合之下得了此物,至於妙音空鈴有沒有秘密,有何秘密,老衲是不知的,小施主若是有心,不妨去三危山問個清楚,平凡大師尚在人世,想必對三個徒兒也多有掛念。」

  宋真清望著手中那令人覬覦的佛家寶物,譏笑著,便是這個東西讓無數人丟了性命,真難說它是寶物還是害人的東西。

  「大師的意思,我應該去三危山走一遭?」

  宋真清雖答應了原肅,但始終有些猶豫,她怕如在天靈山一般,韋無冕若是執意跟隨,萬一再遭遇危險又該如何?

  德善大師似乎看穿了她所思所想,「阿彌陀佛」道:「不經世事苦,哪得福報來,劫數亦是新生,小施主心善,此行必有所得。」

  宋真清咀嚼著這話里的意思,知德善大師說的是韋無冕被傷之事,難道此行西去,對韋無冕有好處?她咂摸尋思,一時模稜兩可不知答案。

  可除了韋無冕,金不換姜木子阿大阿二幾人呢?

  「友貴在知,便是去了繁華之地,也未必沒有危險,去哪兒不重要,重要的是與誰同行。」

  德善大師的聲音又徐徐響在耳邊,宋真清眼中一亮,若有所悟,對啊,難道去了京城,他們便諸事順遂了麼?

  此時又聽德善大師說道:「妙音空鈴已毀,自此世間再無妙音空鈴,想必小施主便是西去亦沒有危險,且施主既不是原肅與崔小姐之女,便沒了桎梏,這世道之大,人間不過百載,何不遵循自己心中所思所念,失也好得也罷,也不枉來這世間一遭。」

  這話譬如清風,宋真清所有的疑慮都被一掃而空。

  對啊,她一直的想法便是要走遍這一世的山川河流。

  且她不但答應了原肅,她自己也想弄清那妙音空鈴的秘密,所以,這三危山她必是要去的。

  這般想畢,她心中亦有了打算,若是韋無冕幾人執意相隨,她自當與之風雨共擔,同舟共濟。

  第112章

  北風呼嘯,寒冬凜冽,三九天裡,連太陽都透著絲絲寒氣,路上行人分外稀少。

  在距興隆郡尚有百里處的官道上,有一輛馬車正踽踽獨行。

  馬車外頭坐著兩個男人,其中一個渾身黑衣,身軀精瘦,面上不苟顏色,揮動鞭子的聲音凌厲又精準。

  而另一個雖裹著一身嶄新的灰色夾襖,但卻大敞著領口,任冷風吹進襖中,他卻猶不覺得寒冷,此時他手中正抓著一隻碩大的雞腿,啃得不亦樂乎。

  「阿大兄,換進來暖和暖和吧,」馬車帘子掀起,年輕公子抖抖索索著從馬車出來,招呼趕車的男人。

  阿大頭也未回,兀自趕車,「不了,前頭就到客棧了。」

  年輕公子搭眼朝前頭瞧了瞧,不遠處,在清冷的寒風裡,正有一面高昂的旗子在隨風飄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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