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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時一輪圓月懸於半空,月色越發的分明,德仁精研武道數十載,便是在黑夜,有月光照射,視物也如白晝。

  只見他站在樹梢,搭眼四望,又閉眼側耳傾聽,再次睜眼,他眼中閃過一抹陰狠,腳下輕點便疾掠如風,踏著樹梢越過叢林,在一處開滿野花的地方停了下來,四下找尋一番,待尋到自己所需的藥草後,這才又縱起踏掠過樹枝,在呼呼風聲下,悄然落於一處山巔。

  山巔之上,北風呼嘯,他脫下自己的裡衣,拿衣物裹了方才隨手抓的一隻兔子,將尋來的藥草塗滿了衣物,接著用樹枝懸掛在了山崖邊,又悄悄隱沒了身子。

  在距離山巔不遠處的一處山洞前,宋真清韋無冕幾人正在小憩。

  趁著德仁不備,多虧有海藍帶領,他們才能在德仁眼皮底下順利逃到此處。

  方才德仁的怒吼震山翻林,他們當然也聽見了。

  宋真清捂著胸口,氣喘吁吁,恨的咬牙切齒,「原肅,你丫的,你死哪去了,明明是你下毒害了德善大師,你若再不出現,德仁就要拿本姑娘開刀了。」

  她不得不懷疑,是不是自己猜錯了,原肅根本就不會管她的死活?

  抑或是原肅早已知道她不是崔雲岫的女兒?

  不可能啊,他們自來到天龍寺就十分小心,只有一回說到了她的身世,但那回有海藍守著,定然不會有人聽他們的牆角。

  所以,原肅但凡還在天龍寺,若是他還有一絲良心,仍對崔雲岫有那麼點微末的情意,對骨血之情尚有些期盼,他就不應該不出現。

  不錯,宋真清利用了清雲師傅,利用了師傅的女兒,她在有意無意的引著德仁去猜測她的身份,因為唯有這樣,原肅或許才會現身。

  只有原肅現身了,他與德仁的恩怨,還有妙音空鈴藏著的秘密,以及德善大師才有得救的可能。

  金不換曾說解西域奇毒的藥引,是那下毒之人的心頭血,宋真清撇了撇唇,既然敢給人下毒,自然也要承擔下毒帶來的後果。

  宋真清冷哼,原肅,你欠師傅的早該還了。

  山中的夜越發清冷,黑夜如噬人的猛獸張著巨盆大嘴,吞沒了聲音也隱去了亮光。

  月影東斜,婆娑的樹影下,每個人臉上忽明忽滅,神情都很凝重。

  他們沒有說話,都知道今夜意味著什麼。

  在決定來此之前,宋真清便說過此行的危險,她的意思是只她與阿大兩人來便可,畢竟此事與她二人息息相關,與他人並無關係。

  然不說韋無冕不同意,即便向來明哲保身的金不換竟也不肯留在寺中等待,姜木子雖看著柔弱,卻也是個灑脫有主見的姑娘,她只道,大家同生共死,若是清清出了意外,她便去為她報仇。

  阿二自是更不必說,向來不會表達意見,但歷來會以最快的速度來表示自己的意思。

  他只會腳步不離的跟著宋真清與阿大。

  得友如此,夫復何求?

  宋真清頭一回意識到,在數月的相處中,他們這些人已在不知不覺中成了生死與共的朋友。

  朋友一詞,讓宋真清心潮澎湃,在這個陌生的塵世中,有人與你同行,有人奮不顧身的幫你,有人毫不顧忌你的身世,有人默默不移的用實際行動支持你,至於前路如何,她又何懼?

  她一一將幾人打量,默默對自己說,我宋真清向來是有恩必償有仇必報,你們的情意我都記在心裡,若是今日僥倖生還,往後也必會與你們生死相依,必會……

  宋真清心下還未感慨完今後該當如何,卻忽聞「撲棱」一聲,抬首便見海藍支著身子一飛沖天,朝著山巔的方向俯衝而去。

  宋真清忙看向韋無冕,韋無冕也有些愣神。

  「呵呵,呵呵,」兩人正面面相覷,又聞幾聲陰惻惻的冷笑自頭頂響起。

  幾人悚然大驚,尤其是阿大,他也是習武之人,竟沒聽到任何聲響。

  此時難免又驚又怒,拔劍便欲衝上去。

  「阿大,莫去,」宋真清及時喚住了他,「你不是他的對手。」

  眼前的德仁是師兄弟中的老二,她雖不知師兄弟三人誰的武功更高些,但阿大尚未能青出於藍而勝於藍,所以德仁肯定是比阿大厲害的。

  「哼,算你有自知之明,」德仁睥蔑幾人,帶著居高臨下的鄙視。

  「你……」

  阿大被激怒,持劍幾步躍上枝頭,劍尖直指德仁,但僅在剎那,只見德仁雙指一捏,阿大的劍尖再移動不了分毫,德仁將手指一彈,阿大如斷了線的風箏自大樹上直落而下,阿二驚呼一聲撲過去將人接了住。

  想來德仁彈劍之時用了巧勁,那力道使得向來下盤極穩,能力拔千斤的阿二也晃了晃身形,險些摔倒在地。

  「呦,好一把子力氣,」德仁站在樹梢譏誚了一句。

  此時,金不換已上前為阿大把了脈,宋真清見阿大吃了虧,惱怒滋生,冷冷直視著德仁,「你使了什麼詭計騙走了海藍?」

  德仁聽宋真清又提起那隻獵隼,遂撫著肩膀,陰冷了臉,「哼,前次被那畜生傷了不過是我大意,我北涼本就有對付這畜生的藥物,那畜生再有靈,亦抵不過本性,此刻,它恐怕正在啃吃美食,哪裡顧得上你們。」

  德仁句句不離北涼,想來十分懷念從前的日子,縱然北涼已亡,但鳴沙郡還在,平凡大師也尚在人世,且出家人向來講過往不究,即便他曾經犯下大錯,平凡大師也不會容不下他,真不知他又怎會甘願在天龍寺一待便是十九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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