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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子欲撫摸他的臉龐,卻在即將碰到時收回了手。江允如琉璃般易碎,她不敢碰。她俯到熟睡的男人耳畔,輕聲喚:「江允,醒一醒。」

  那人未有反應。

  這一次,雁晚揪住江允的耳朵,稍稍用力,再次喚道:「江信之,別睡了。」

  那人動了動眼皮,仍未有要醒來的意思。

  雁晚乾脆掀開錦被,俯身臥在江允身上,聽著虛弱的心跳,雙臂環住男人細而軟的腰肢。再多讓他睡一會兒也好,待他一覺醒來,就與他離開囚籠,再也不回來了。

  她如此想著,細聲責罵:「讓人不省心的笨小狗。」

  忽然,雁晚感覺江允的胸膛起伏了一下。接著,有人用指尖拂過她的後腰,沿著脊背一路往上,緩緩掠到她的後頸。她聽見那人氣若遊絲,又溫柔至極的聲音:「……好久沒有夢到你了。」

  江允以為,自己身在夢境中。否則,他喜歡的姑娘怎會不遠千里地奔赴到他身邊,緊緊抱住他呢?

  「這不是夢,這是真真切切的。」雁晚長眉輕蹙,她撐起身子,吻在江允下頜:「我在你身邊,我來見你了。」

  瘦削的男人猛然一怔,星光湧入了他烏黑的瞳仁,掀起一片朦朧的水霧。他揚手輕撫雁晚的面頰,心頭飽含疑惑與試探。直到雁晚掐了他的耳垂,他才如夢初醒,孱弱的身軀竟有了從榻上躍起的力量,並一撈長臂,把女子擁進懷中,語無倫次道:「真的是你!雁晚,真的是你,我沒有做夢!你、你怎麼來了?」

  「我來帶你走,」雁晚摩挲著他單薄的脊背,「你跟我回雲州去。」

  「我……」江允的下顎埋在雁晚肩窩,支支吾吾道:「雁晚,你聽我說……我可能,回不去雲州了。」

  「長公主給你下的毒,叫什麼名字。」雁晚平靜地問。

  江允思索片刻,答道:「酒叫做『淬骨』。另外,還有一種藥,我不知它的名字。」

  雁晚從江允的懷抱里抽身,垂眸沉思:「我明白了。你先睡一覺罷,明日一早,我們離宮。」

  或許,江卓是要弄垮弟弟的身體,堵住江允復位的可能。她玩顧及姐弟情分,不忍下死手,便採取了另一種方式。

  「你,沒有聽到我方才說的話嗎?」江允牽住她的手腕,雙唇顫抖:「雁晚,我活不了幾天了,我快死了。」

  她竟毫不在意?

  「胡說八道!我不會讓你死的!」雁晚照舊平靜,眸中卻多了怒火:「你再說喪氣話,我可要生氣了。」

  她已往鶴州遞了一封信,召回一個老朋友。

  話音未完,江允的臉突然變得慘敗,五官扭曲。他捂住心口,悶哼一聲,呼吸急促不已,仿若有什麼東西撕扯著他的五臟六腑。劇烈的疼痛讓他說不出一個字,甚至令他腦海空空,意識不到自己是誰,又身在何處。

  「你怎麼了?」雁晚一驚,心頭重重顫動,急忙關切道:「你是不是在疼?」

  她拿出江卓交給她的止疼藥,倒進江允手中:「長公主是否給你吃過止疼藥?是不是這個?」

  江允看見了救命稻草,立刻把藥餵入喉中。止疼藥見效不快,他仍承受著痛心切骨的疼。雁晚抱住他,一聲聲地安撫:「再忍一忍,很快就不疼了,再忍忍。」

  要他如何忍呢?

  他咬住手臂,把嗚咽與啜泣咽回腹中,淚如雨下。雁晚察覺到他的動作,竟把自己的手伸出去,萬分著急地勸道:「你別咬自己!」

  江允卻堅定地搖頭,他承受著鋪天蓋地的疼痛,幾乎快咬下自己的一塊皮肉。終於,他呼吸一滯,暈倒在雁晚懷中。

  「江允?江允!」雁晚心急如焚地喚了幾聲,她去試探男人微弱的脈搏,在確認江允還活著後,鬆了一口氣。她從裙擺上撕碎一塊布,用來包紮江允血肉模糊的手臂。

  真是只笨小狗……

  *

  東方既白時,太極殿的門從裡面吱呀一聲打開。太陽剛剛露臉,光芒晦暗陰沉,可江允望著這太陽,竟嘆出了生平最輕鬆的一口氣。殿前沒有守衛,僅江卓揣著暖爐,似是等候他多時。

  「小允,」眼上橫著傷疤的女人微啟雙唇,「這應當是此生最後一面了。你多保重,不要再回京城。」

  她雙眸清明,倒映著冉冉升起的太陽。

  江允由雁晚攙扶著,向長姐略一頓首,滿懷真切道:「你狠心且有手腕,會是個很好的皇帝。或許會勝過我,勝過父皇。」

  「當真沒有解藥嗎。」雁晚打斷姐弟二人的話,問出了自己最為關心的問題。她懷著僥倖,要再試一試。

  江卓把暖爐遞給畏寒的弟弟,轉頭向雁晚道:「裴姑娘不是認識好大夫嗎?能在螢繭的劇毒下保住你的命,難道保不住小允的命?」

  淬骨雖無「解藥」,倒未必不能用其他辦法消解。

  雁晚煩躁地嘖一口氣,暗暗翻了個白眼。長階下停著一輛馬車,她正欲把江允扶下去時,江允竟又對未來的新帝說道:「文姑姑心有高志,從前我未意識到,望你成全她。最起碼,多照拂她一二。」

  「我明白。」江卓頷首。

  「平榮年紀小,你別為難他。」

  「我也明白。」江卓再次頷首,「我會照料好你的舊人。」

  江允面露苦笑:「長姐,祝你開創新的盛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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