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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要懷念舊人。」江卓拍拍紅月的肩,以示安撫。她曾身為駐守邊境的武將,手下有無數將士,或膽小怕事,或赤誠勇敢。但當這些將士為國而死時,他們生平是何秉性,都不再重要了。若要江卓一一懷念,不知該念到何年何月。

  紅月強忍鼻尖的酸澀,調轉了話題:「您讓我配的東西,我已經配好了,藥性也試好了。」

  「花了近七個月時間,真是辛苦你了。」江卓傾倒藥瓶,兩顆黃豆大小的藥丸碌碌滾出。

  「殿下,一旦服下此物,會痛不欲生。」紅月咬緊下唇,臉色發白:「……那可是您的親弟弟。」

  像這樣好言相勸的話,她已說了無數次。

  「我當然知道,他是我親弟弟。」江卓皺了周眉頭,神色堅定:「他不曾做錯任何事,他僅是被父皇逼上皇位,又為了活命把我困在京城而已。人都想活命,如果是我,我也會做同樣的選擇。」

  亭外落雪紛紛,紅月幾乎咬破了下唇:「所以,您留了一絲餘地。」

  江卓凝眸望著手腕處清晰的青色血管,裡面流著與江允一半相同的血:「唯有走上絕路時,才需背水一戰。既然前方仍有餘地,便無需破釜沉舟。」

  她頓了頓,眸光愈發深沉:「如有必要,我再斬斷最後一絲姐弟情分。」

  話音一落,小舟便急匆匆跑進院子,慌張道:「殿下,陛下宣您進宮共用晚膳。」

  江卓把藥瓶藏入袖中,瞥向紅月:「調酒的東西呢?」

  「……我去拿給您。」紅月快步跑回自己的房間,從妝盒裡找出一包藥粉。她惴惴不安,眼前浮現出裴雁晚的臉龐——裴雁晚是點醒她的人,她怎能置江允於死地。

  她咬咬牙,將這包藥粉傾倒進花盆中,轉頭用石臼碾磨另一顆白色藥丸,再把磨好的粉末細心倒入牛皮紙中。

  「你為何如此慢?」

  江卓寒涼的聲音驟然響起,如道驚雷,讓紅月猝不及防地打翻了桌上的東西。石臼咣的一聲墜落在地,裡面殘存的白色粉末亦隨之灑落,被江卓看了個一清二楚。

  如今權傾朝野的永寧長公主冷笑著,微啟雙唇:「哦,紅月姑娘,你的心思多如漫天雪花啊。」

  紅月慌忙踢開石臼,跌跌撞撞奔到江卓跟前,目眥欲裂道:「殿下,這種毒藥,配上我方才給你的藥丸,再輔以『螢繭』,真的會疼死人的!我已險些害死過裴雁晚,怎能再加害她的情人!」

  「你在我府上已住了半年之久,此時再說這些,為時已晚。」江卓的臉上仍舊掛著笑,她凝視慌張的紅月,突然想到曾不忍心下手殺人的自己。可她若不狠心,便無從建立軍功,無從次次力挽狂瀾,更不能像今日這樣,如此接近她的野心。

  「你心腸良善,我不怪你。」於是她輕撫供血的面頰,溫柔笑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這是我一貫的作風。眼下你既已成『疑人』,那麼你給我的藥丸,我不會再用。

  紅月驚懼交加:「你……你留了不止一條後手!」

  是否自她入長公主府起,江卓就做了兩手打算!

  「狡兔三窟,這是最常見的兵法。」江卓柔聲道,「而你,蚍蜉難撼大樹。隨你去罷,你自由了。」

  她進宮時,夜色已沉了。太極殿外無人把守,所有暗衛皆被譴退,平榮亦被江允尋了個藉口給打發走了。偌大的天子寢殿,唯有江允目光灼灼地望著她。

  江卓略一沉默,試探性地喚了一聲:「小允……?」

  她最年少的弟弟未身披龍袍前,她一直如此喚。

  「來,」江允笑了笑,「坐罷。」

  方桌上擺著張白紙,上書文武百官的官職及姓名。江卓望了一眼,困惑不解:「這是何意?」

  「知人善任,先『知』,才能『任』。」江允坦誠道,「除去與你相交的那一批,你還想了解誰?」

  看來,他今夜是要繼續讓渡權力。

  江允見長姐半眯雙眼,便又道:「我想到雲州去。」

  「你剛回來不久,這麼快便又思念佳人了?」橫貫江卓左眼的疤痕動了動,她對眼前滿心情愛的弟弟生出些不屑,輕飄飄地說出了這句話。

  「我是要長久地留在那裡,和心愛之人相守。」元宵節的月,圓如玉盤,江允打開窗戶,抬頭賞月。

  他二十多載的人生里,看過無數次月亮。在母親懷裡,在中秋的景王府,在血流成河的青州官府,在輕紗簾幔的縫隙中。

  江卓輕叩桌面,溫聲道:「小允,你走神了。」

  江允終於回神,他輕嘖一聲,道:「我們開始罷,談談這張紙。」

  「刑部,蔣士誠。」江卓尋了一個名字,輕輕念出口。

  「良臣,」江允垂眸,「蔣士誠的美名,長姐怎可能沒有聽過。」

  「我總得再向你確認一遍,這樣用起人來,我才心安。」江卓在蔣士誠三個字前做完標記,假假笑著說:「我入宮前,以為元宵佳節,等著我的必是場鴻門宴。」

  「你手裡的兵呢?」江允抬眸,「還有宋洋手中的兵。是否陣列宮門,只待你一聲令下?」

  「你聽聽外頭靜謐的夜色,便知宮門不會有如此大的動靜。若我子時仍未出宮,他們才會動手。」江卓說完這話,怔愣了一瞬,隨後恍然大悟道:「你未做任何準備,難道不怕我殺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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