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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允的情緒由驚嚇轉為了害怕,他聽見雁晚聲音的第一反應,便是不能讓雁晚看見自己的臉。於是,他唯有捏緊簾幔的縫隙,顫聲道:「你怎麼來了?」

  「把帘子拉開,讓我看看你。」雁晚未急著回答,而是坐在了床沿。她擰緊了眉頭,語氣卻是柔和的,甚至帶了幾分哄勸的意思。

  如她所料,江允果斷地拒絕道:「不能給你看。」

  借著半屋月光,雁晚能隱隱約約看清江允的輪廓。這道輕薄的紗帳如座大山,橫亘在她和江允中間。她說我要到山的那邊去,山那邊的人卻鐵了心要躲起來。

  雁晚吸了一口氣,明知故問:「為何?你從前明明萬事都聽我的,如今不聽話了嗎?」

  「我以哪種立場聽你的話?」江允劇烈地咳嗽幾聲,他今夜吐了一口血,喉嚨中的灼痛感仍未褪去。或者說,他從腿到肩頭,再從手臂到臉頰,渾身上下沒有一處是不痛的。他便是因為渾身的疼痛,才在深夜遲遲未眠。

  他平靜下來,又道:「以你過去的情人?還是陌路人?亦或是以君臣的身份?」

  雁晚陷入沉默,她取下負在身後的雙劍,將其放在了床頭,又重新坐回了床沿。她這麼一起一回,把江允嚇出半身冷汗。江允唯恐雁晚要強行掀開簾幔,好好看看自己臉上的疤,然後露出失望、訝異的眼神。

  他僅僅是這麼想了想,便猶如受了一道剝皮拆骨酷刑。

  良久,雁晚才再次開口。儘管她與江允彼此看不見對方的面容,她還是掛了抹淺淺的笑,以滿懷期待的溫和語氣,道:「我答應你,不掀帘子。但你得把手遞給我,讓我碰碰你。你若不答應,我即刻就走……」

  她果真裝出一副要離開的模樣,而就在她剛剛站起時,簾幔忽然如水波般一晃,從紗帳中緩緩遞出了一隻纖長白皙的手來。

  雁晚心頭一喜,立刻將其握住。她在感受到這隻手冰涼如水時,心中的喜悅又立時消散了。在她的記憶里,江允的手雖然骨節分明、纖細修長,但絕不是這樣的清瘦,每一根青筋都曲折地盤桓著。

  中了蠱毒「螢繭」,遠比常人要畏寒。更何況冬天如此寒冷,屋外竟一盆火都沒有。雁晚清楚的記得,自己在過去的三個冬天裡有多麼難熬,她不禁發問:「你的手這樣涼,屋裡怎麼不生火?」

  「我不想看見,任何關於火的東西。」若沒有今日的大火,江允便該坦坦蕩蕩站在雁晚跟前,既不用畏懼,也不用卑怯。

  他恨火,也恨能映照出自己容顏的鏡子。所以,他不僅未命人生火,更是砸爛了屋中的每一塊鏡子。

  忽然,一陣鎖眼轉動的聲響傳來,雁晚料想是司影醒了,便抬眼朝門口望去。她為此分神,竟未發覺簾幔被人猛然拉開。下一瞬,雁晚的半個身子都朝簾幔內倒去,她如在風中迷路的蝴蝶,被江允用力拉近了懷中。

  「噓,別說話。」

  江允的聲音微弱響起,雁晚回過了神,她感受到江允冰涼的懷抱,也聽見了門口傳來暗衛慌張的問話:「陛下!您、您可有看見什麼人?」

  江允為了裝出被人驚醒的模樣,甚至深深地一呼一吸。他合上簾幔,把雁晚的下顎輕輕放在自己肩窩,但他又擔心雁晚要為自己的衝動之舉惱怒,便一邊拍著意中人的脊背以作安撫,一邊冷聲回答司影:「朕不曾見過任何人,除了你。」

  臥房中除了月光,便無其他光亮。司影不敢睜眼細看,只怕會看見什麼不該看見的人。他聞江允如此言,便垂首退了下去。

  深色的簾幔緊緊合著,只透進一絲微不足道的光。江允的心跳得極快,他既要摟著雁晚,又要用手捂住雁晚的雙眸,輕聲哀求道:「別偷看我……我求求你……」

  這樣的溫存時刻,若是換作旁人,哪怕只有幾個眨眼的時間長短,也足夠令人喜悅了。但對江允而言,除了喜悅,更多的則是恐懼。失去了簾幔的阻擋,雁晚要想看到他的臉,便更加容易了。

  他如今的臉不能被雁晚看到——雁晚只要看上一眼,或許便再也不會回頭了。

  江允本以為,雁晚會在司影離去後立刻從他懷中坐起來。畢竟,雁晚昨日才說過他的擁抱「逾距了」——他還未想好如何應對接下來可能發生的事,便聽雁晚問道:「你在發抖,你很冷嗎?」

  他當然冷。

  他為了能把雁晚拉進簾幔之中,下意識地掀開了厚厚的棉被。此刻覆在他身上的,僅有一層不足抵抗嚴寒的裡衣。

  但雁晚的懷抱是暖和的。

  兩人之間,僅隔了幾件衣物而已。

  雁晚未遂江允的料想,而是有意加重這個擁抱。她肆無忌憚地把上半身的重量傾在江允身上,笑道:「你的心跳得好快。」

  江允的耳根紅得像鴿子血,他糯著聲音,道:「那你坐起來……」

  「我不要。」雁晚更加大膽,她索性如以前一樣,輕輕環住了江允的腰。儘管她的眼睛仍被江允捂著,眼前一片漆黑,但她的心確是明亮清澈的:「這樣好的月光,我卻要哪壺不開提哪壺了。」

  江允的呼吸驟然一沉,即使時間已經過去三年,他還是能猜出雁晚的心思:「你要問秦淵的事,是不是?」

  「是。他是我門中子弟,我不能不問。」雁晚感到江允的身子瞬間緊繃,她連忙輕撫懷中男人的後頸,道:「他會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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