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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晚未作多想,直接拉動了弓弦,利箭劃破寒氣,精準地射中了摺扇上方的標記。圍觀的路人們紛紛驚呼,雁晚一轉頭,便看見了江允笑盈盈的臉。
不知為何,她竟笑了一聲,問道:「你怎麼在這兒?」
「出來看看熱鬧,沒想到這麼巧。」江允抬起手,替雁晚接過了老闆雙手遞來的摺扇。他思索了一下措辭,把「還想要什麼東西」吞了回去,而是問道:「想學嗎?我把你教會——起碼往後不會再脫靶了。」
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
直接送裴雁晚東西,不如教她如何射箭。
江允死死拿捏住了雁晚的心思,莞爾一笑:「但你得自己出那五文錢。」
程芙略偏了偏腦袋,終於看清了這人是誰。她摸摸自己的下巴,疑惑不解,沒道理啊,江信之如今長成這副模樣,更應該把裴雁晚迷得神魂顛倒才對。
為何裴雁晚像個沒事人一樣?
她再偏過腦袋,去觀察秦淵的神色。秦淵不知何時退回了人群中,面色相當不悅。
這戲好看,程芙愛看。
雁晚咂咂嘴,她不服輸的好勝心開始作祟,讓她暫時放下了過去:「那我自己出錢,你有本事便教會我。」
「好。」江允站在雁晚身後,他謹慎地保持著距離,未觸碰到雁晚的後背,但從旁觀者的角度來看,他幾乎是把雁晚擁進了懷中。
他見雁晚全神貫注地把箭上弦,便趁機扭過頭,飛快地對人群中的暗衛做了個口型:「趕他走。」
這個「他」指的是誰,司影不用問也知道。暗衛輕嘆一口氣,唯有向秦淵走過去,在程芙的注視下擺出了一個「請」的姿勢:「請吧,秦公子。」
秦淵冷哼一聲,惡狠狠瞪了眼江允,道:「我若不肯呢?」
「由不得您,」司影挪了一步,擋住了秦淵的視線,「若有必要,在下不介意與您動手。」
秦淵見他不容置疑的神情,自己也不願在燈市街頭與人動手,只能選擇妥協,邁著大步離開了。
太好笑了,程芙望著秦淵遠去的背影,暗暗道。
隨著又一聲破空的利響,雁晚又射中了了一箭。這一次,她射中的是塊玉墜。江允望著雁晚眉目間的喜色,自己亦心情大好,道:「要不要自己試試?」
雁晚瞥了眼眉眼含笑的故人,從箭筒中再抽出了一隻箭:「嗯,我試試。」
話音未落,小攤的老闆便急了眼。若再讓兩位客人鬧下去,他今夜還賺不賺錢了?
雁晚的心思全在弓箭上,不曾看見老闆臉上的急色,江允卻眼尖地發現了老闆的窘境,他默默褪下手上的白玉扳指,放在桌角,示意老闆安靜一些。
老闆識人眼色,更識得這白玉扳指不菲的價格。他滿心歡喜,不再糾結於要兩位客人會令他損失多少。他捧著白玉扳指,咧著嘴退至一旁。
程芙見狀,料想今夜已無她什麼事,便悄然離去了。
雁晚離了江允手把手的指點,第一箭射偏了,好在沒有脫靶,已經算是進步。她氣鼓鼓地跺了跺腳,準備朝口袋裡再摸五文錢出來。忽地,她的臉上閃過一絲尷尬,立刻用眼神去尋程芙的影子——當然沒有尋到。程芙若要半路逃走,卻不與她打商量,也算是件常事。
江允猜出她的難處,便眨眨眼睛,道:「我借你銀子——不是白借,你得還我的。」
若他白借,雁晚十成十不會答應。
「不必了。」雁晚搖搖頭,笑道:「我玩盡興了。」
她要把攤位讓給旁的客人,便拿著贏來的兩件彩頭朝人群外走去。江允當然跟在她身後,視線不曾移開一瞬。
雁晚揚起手中的摺扇與玉墜,淡淡笑道:「謝謝你教我射箭。你選一樣罷,當作我給你的酬勞。」
江允因她的話變了臉色,笑意流水般收斂了個乾乾淨淨:「我不是為了這個。」
「這個玉墜子襯你,我……」雁晚抬眼望著眼前人俊美的容顏,這容顏似能蠱惑人心,竟讓她險些忘記如今的境況,差點就要把「我替你戴上」說出口。
色令智昏,色令智昏。
她陷入了窘迫,亦未料到江允會接過她的話茬,竟然真的微微傾了傾身子,笑著試探道:「你替我戴上?」
江允又開始做他最擅長的事了!
——得寸進尺!
「滾一邊去。」雁晚從齒縫裡輕輕擠出四個字,索性把玉墜戴在了自己的頸間,青墜紅繩與疤痕和諧地融在了一起。
江允全然不惱,欲跟著雁晚繼續朝前走,還不忘回頭再對司影作了個口型——「你先回去」。
司影點點頭,翩然消失在了夜色中。
「你好奇怪,雁晚。」自重逢後,這是江允第一次當面叫出雁晚的名字。這兩個字,與這兩個字的主人,對他而言頗為珍貴,他視若珍寶。
「哪裡奇怪?」
江允上前兩步,堵在了雁晚的路上:「你先前對我的態度,明明冷至冰點——你不厭我嗎?」
「厭你?」雁晚錯愕地張了張嘴,問道:「我為何要厭你?我厭惡秦淵,是因他事事都想管著我,你又不似他一樣。」
江允不是事事管著她,而是事事慣著她,幾乎百依百順。
她輕嘖一聲,繼續往下說:「我先前沒想明白,如今已經想通了。我只當你是個余情淺薄的舊相識。大街上遇到你,若你給我打招呼,我便坦然回應。若你對我視而不見,我當然也不會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