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既然事由江允而起,理應由他來結束。

  雲州城中有數家酒館,往往從旭日初升,開張到夜色瀰漫。江允每次路過,都會放緩腳步,他雖然不會喝酒,但很愛聽尋常百姓閒時的談天,從其中品一品煙火氣。

  他今日帶著司影,路過酒館時照常走得慢了些,恰巧聽到幾個飲酒的醉客談起了駱都論劍的事。江允因不能隨意出封地,便沒有跟著雁晚去駱都,而雁晚又懶得天天寫信給他,他便只能聽些流言,來了解論劍的近況。

  「小二,一壺酒。」江允為了多聽幾句,與司影坐在了酒館窗邊。

  這壺酒是專門點來給司影喝的,店小二見江允衣容華貴,卻只點了一壺酒,心裡難免覺得江允是個小氣的主兒。他甚是不屑地上完酒,將汗巾往肩上一搭,連個笑容也不給,便大步流星地回到了櫃檯之中。

  酒館裡嘈雜吵鬧,江允豎著耳朵,才勉強把兩位酒客的話聽清楚。

  今日是七月初九,快馬加鞭從駱都到雲州,也不過一兩日時間。故而初六那天的戰況,隨著來往兩地的行人之口傳了回來。

  個子稍壯的酒客喉嚨沙啞,捂著半邊臉叫嚷道:「我押了裴雁晚五兩銀子,卻要倒賠三十兩進去!我爹罵我是敗家東西,臉都給我抽腫了,你瞧瞧!」

  江允投了視線過去,心中打起鼓來。那酒客押了雁晚銀子,卻要倒賠,莫非是雁晚出了局?他挪了挪椅子,繼續聽酒客講。

  與壯漢酒客同席的書生嘆氣連連,明明擺出苦大深仇模樣的人是他自己,但他嘴裡吐出來的卻是安慰壯漢的話:「我早與你說過,裴雁晚年紀輕輕,空有名聲。況且她的名聲,全來自於她的師門。她本人沒有多大本事,繡花枕頭罷了。」

  書生悠然自得地侃侃而談,他剛閉上嘴,便聽隔壁桌傳來一聲暴喝:「司影,替本王揍他!」

  突然,一隻手隨著這聲暴喝掐上了書生的脖子,將他連人帶椅子一起掀翻,牢牢地扣在了酒桌下。壯漢大驚失色,正要出手相救同伴,卻被司影一拳打中小腹,嗷嗷叫著蹲了下去。

  酒館裡的其他客人見有人打架,唯恐殃及無辜,紛紛逃到了門口站著。他們既想保自己周全,又想看一看這場突如其來的鬧劇。

  書生被司影掐得面紅耳赤,眼珠子都快突了出來。壯漢知道自己惹了不該惹的人,便連滾帶爬地鑽過人群逃走,扔下書生不管了。酒館掌柜和店小二生怕出大事,連忙去求方才下令的錦衣公子,求他高抬貴手,不要惹出人命。

  江允盛怒未消,不願讓司影放手。他推開掌柜與小二,大步走到書生跟前,劍眉怒挑,冷笑道:「這位兄台,方才說誰是繡花枕頭?」

  那書生感覺脖子快要被掐斷,喉嚨里火辣辣地疼,他蹬著兩條腿,粗聲求饒:「我、我是……我是繡花枕頭……您大人不記小人過,饒了我罷!」

  「再讓本王聽見你背後說人是非,你就滾出雲州城。」江允恨不能給書生來兩拳,但眾目睽睽之下,他必須克制住憤怒,便只能怒目切齒地警告。他冷哼一聲,拂袖踏出了酒館,司影也跟隨他離去。

  壯漢瞅準時機,重新溜了回來,他扶起還躺在地上怨聲載道的好兄弟,問道:「方才那人是誰?」

  「你……你沒聽見他自稱『本王』啊?」書生顫顫巍巍地坐回椅子上,灌下一口酒來滋潤喉嚨,抱怨連天:「我今天真夠倒霉的,呸,晦氣!」

  *

  正午時分,太陽熾熱。它明明是竭力發光,普照萬物,卻因無比的炎熱令萬物厭惡它的溫暖。

  司影心底忐忑,殿下平日輕言細語、脾氣溫和,今日卻在大庭廣眾之下動這麼大火氣,不知流言要如何相傳。適才江允下令,他幾乎是條件反射般出了手,來不及思考江允動怒的原因,更沒考慮到貿然打人的後果。他走出酒館才終於想明白,原來江允之所以發怒,是因那書生的舌頭太長,說了不該說的話。

  江允猜出司影的疑慮,便停下腳步解釋:「他的話那樣難聽,怪不了我生氣。今日不去山莊了,直接回府。你去打聽打聽,駱都論劍到底發生了何事,事無巨細地告知我。」

  司影點點頭,大著膽子追問道:「先前在京城,殿下聽到那些詆毀您……詆毀您『不忠不孝』的混帳話,從未生過氣。您的脾氣,如今是隨裴姑娘了。」

  「流言怎樣詆毀我,我無所謂,但我聽不得別人說她不好。」江允溫聲回應,心思卻落在司影的最後一句話上——婦唱夫隨罷了。

  他的情緒沉了下來,若那兩個酒客說的是事實,那麼雁晚在準備許久的論劍大典上受了挫,不知該有多難受。遠在雲州的人們尚且把話說得如此難聽,更遑論駱都了。

  待江允回到王府,小黑炭渾身已經干透,搖著尾巴在臥房前轉圈兒。小狗愛撲人,它見到主人回來,歡叫著便往江允身上撲,穩穩落進主人懷中。

  江允抱著小黑炭跨過臥房門檻的瞬間,忽地想起了他放在書桌上的畫。若是文璧替他收拾了屋子,必定看見了那畫。他臉龐一熱,急忙往書桌前奔。

  紫檀鎮紙下,十幾張紅紙被整齊地摞在一起。數天前,江允糾結許久,才從十幾張「念卿卿」中選出寫得最好的那一張,派信使送到駱都去。算算日子,她早該收到了。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