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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月蘭面色一窒,心頭升騰而起的喜悅頓時被澆滅。
......
王月蘭從幼時便很崇拜她的表哥。
她的表哥檀雲秋,是整個盛京城最明亮耀眼的男子。
他不僅有華貴榮耀的家世、俊美無雙的外貌,他還文韜武略,幼時出口成章,十三隨大將出征,屢屢敗退敵兵。那時候,他打馬過盛京城,都能使得城內堵得水泄不通。其中有心慕他的姑娘,崇拜他的郎君。他總是一身素色錦袍,腰攜長劍,恣意瀟灑。
她覺得自己很幸運。
因為這樣一個如同灼日的人,令他人遠觀崇拜的人,是她的表哥。
她可以隨母親入太子府。
亦可以待在太子妃姨母的身邊,去看那笑得爽朗明媚的表哥。
這是她幼年最美好的記憶,母親總說,等她長大就可以嫁給表哥。
王月蘭一直期待著。
她性子嫻靜,容易害羞,只是看表哥一眼就臉紅紅的,她知道在表哥眼中她是個小姑娘,但總有一天她會長成大姑娘。
她等啊等,卻等來了太子謀逆全家流放的消息。
而她那陽光恣意的表哥,也一去不復返。
......
王月蘭侷促道:「王爺知道我並不喜這皇后之位!」
檀雲秋看她一眼。
「你如今已不是小孩,願不願意都已成皇后。」
王月蘭抿唇沒說話。
外面不是說話的地方。
茂竹青松立在檀雲秋身後,二人將他推進正殿。
雙環已將帘子打開:「屋內燃著炭火,請王爺進屋來。」
檀雲秋合著雙唇未言語,亦不動。
王月蘭越發委屈:「難道王爺要與我生疏不成?你我是至親之人,可自從你回京後,不但不肯與我相見,甚至我多次邀你,你都不來。我知你如今是攝政王,你的名聲不好聽,可我不怕!你要我自重,在這偌大的宮中,我卻只有你一個可以信任依賴,這吃人的地方,我並不願意多待!」
檀雲秋眉頭緊蹙,怒氣隱隱在面上浮現。
他雙手交叉攏在袖中,視線落在王月蘭面上。她眼中滾落豆大的淚珠,順著她的面頰流下,可憐極了。她的長相,繼承了蘇家女人的面貌,溫婉清秀。
然檀雲秋煩亂的心緒並未因她的淚珠而削減,只是收斂了下身上散發的怒氣。
「你該長大了。」
他聲音冷冽:「你如今已成人婦,男女有別,王夫人是怎麼教的你?你在宮中,無人敢欺,便是皇上太后也得看在我面子上,不敢為難於你,你還有何不快?」
他的語氣冷漠又無情。
仿佛撕開表親這層關係,什麼也沒有了。
「鳳鳴宮是你的寢殿,我只警告你一次,往後絕不會再來!」
王月蘭瞪大雙眼,淚珠接連滾落。
她怎麼也不會想到,他竟然這麼無情。
難道從前,他對自己一點情誼都沒有嗎?
她心裡徒然比較起來,與那個僅有幾面的女子。
「......那怎麼解釋孟娘子?王爺口口聲聲禮儀綱常,可為何會剛好在冷宮中碰見她?又為何要救她,不惜殺死趙美人,惹來這許多日的彈劾!」
檀雲秋瞳孔一縮,張嘴無話。
王月蘭見他這副模樣,心已經涼了大半。
檀雲秋問她:「你怎麼知道?」
王月蘭笑笑:「自然是有人看見的。」
繼而又道:「王爺是有大志向的人,皇上身體虛弱,未來能到幾何還不知道。他膝下無子,整個皇室本就子嗣艱難,現如今還手握實權的,只有廣平王,可他與你相比,無異於卵石。孟華玉是后妃,雖如今掛著女官的名,可是太后心裡打著的算盤你我都清楚,此事能有一人瞧見,便會有第二人,若真有一日被人發現,宣揚出去,拿此事做文章,你要怎麼辦?」
檀雲秋面色如常。
王月蘭慘然一笑:「我知王爺位高權重,流言蜚語並不在乎。可是連我的母親,你都不在乎了嗎?王爺雖與我生疏,可是連我的母親你的姨母都要疏遠嗎?她一向愛重你,如親子。她本就因為廢太子一事,整日鬱鬱寡歡,當年我還在家時,便不止一次聽她念起姨母的名字,如今我來宮中,一年也見不了幾面,可她已經年紀大了,再承受不住噩耗。」
「若讓她知道,王爺與皇上后妃勾結,她會作何想?」
檀雲秋靜坐片刻,忽然道:「誰說我與后妃勾結?」
他唇角掛起抹嘲諷又不屑的笑:「只是一女子而已,我從未放在心上。」
小時,姨母待他極好,母親死後,姨母便成他唯一的家人。
他沉思片刻,心中有了較量。
孟華玉雖然很美,也確實很得他的心,甚至那時在慈恩殿裡的吻隱隱有讓他沉迷的態勢,但女子於他而言,從來都是可有可無的存在。
更何況還是這麼一個,隨時可能被人發現,且在他頭上冠上無、恥、昏聵、沉迷美色的女子。
細想想,確實不好。
他抬眼,只見王月蘭因他的話面露喜色。
他沉聲道:「今日之事,我已明了。望皇后此後,慎言慎行!」
話落,他吩咐將他推出去。
沿路綠意盎然。
宮殿張燈結彩。
裝扮鮮艷的小戲子沿著甬路走來,路過他身邊時恭敬地等待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