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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縷月色傾瀉進來,落在地上如潺潺青溪。

  只聞「吱啞」一聲,似閘門驟開,河道開拓,細窄的溪水涌作了滔滔浪河,淹沒了散在地上的輕紗。

  一朵海棠在其間沉浮,最終叫人小心又輕緩地託了起來。

  頭下枕著的硬門框換做溫暖胸膛,傅椋眼睫撲顫了下,如深夜蜷翅花間小歇,卻受了驚擾的蝴蝶,一扇一顫似要展翼。

  溫潤的吻輕柔落在她眉心間,是她一貫熟悉又安心的感覺。

  「睡吧。」

  終是抵不過困意,顫了兩下的羽翼緩緩合攏,蝴蝶安睡花間。

  這一覺,傅椋難得睡得有些不太踏實,亂七八糟的夢胡亂做了一堆。

  一會兒夢得當年崴腳掉落荷塘的事情,一會兒又夢見被張牙舞爪的爪魚怪給勒住了腰……

  天不過才蒙蒙亮了點,她就從夢中醒了過來。

  勒在腰間的緊實觸感著實叫她愣了一愣,差些個就以為是夢中那個同她『鬥智鬥勇』一番,最後叫她烤來吃的爪魚怪陰魂不散,找她報仇來了。

  戰戰兢兢低頭一看,勒在她腰間的不過是半截手臂。

  傅椋後知後覺,才想起昨夜裡頭將穆商言放進來的事情。

  她盯著那截手臂,心下里已然將蒸炒炸煮,炊房裡做菜的那幾個法子統統想了一遍。

  又想配個什麼口兒的料,是麻辣的香,還或是鹽焗的入味……

  想著想著,她轉過臉,視線飄忽到了那張俊俏臉上。

  誠然,傅椋想,穆商言不講話時的模樣要比他開口講話時更俊俏一些。

  看著男人眼睫下的淡淡青黑,傅娘娘難得沒起去鬧他的心。

  眼下里,諸事皆忙,又逢朝貢,御書殿中的摺子還不知堆了有多高,大小事宜有多繁瑣。

  當皇帝必然是個辛苦的活計,他昨夜裡放下那些文書專程來尋她,還同她又講了那些話,逗了好半天的嘴,傅椋眸光柔和了些許。

  「這回兒就不踹你下去了,免得上朝後,旁人還以為我怎麼著你了。」

  她這聲音又輕又柔,帶著些許笑音,與其說是講給尚不曾醒來的穆商言聽,倒不如說是講給她自己在聽。

  此時約莫也就卯時多一些,立夏以後白晝變長,天色自然也就亮堂得早一些。

  雲錦柔軟,稍一有動作便塌陷一塊,傅椋怕此時起身,動作易驚擾了疲憊的男人,便索性準備再多睡一會,左右天色還早得很。

  她掩著唇小小打了聲哈欠,隨手蹭去眼角沁出的珠淚,腦袋一垂,青絲散了一榻,就著姿勢在男人頸窩裡埋了個舒服的姿勢,又沉沉睡去。

  她未曾注意到,在柔軟髮絲蹭過男人脖頸間時,那雙緊閉著的鳳眸長睫微微一晃,好似晨風無聲無息地從此吹拂過。

  待傅椋呼吸漸穩,似是再度沉沉睡去,穆商言才緩緩睜了眼,將小女子撈進懷中,低頭吻了吻眉心,目中是含著寵溺的一片清明。

  等再次醒來時,碩大的鳳棲宮中已只剩下傅椋一人。

  她懶在床上,只覺這番回籠覺睡得極為舒適,酥麻了身子骨不想起身。

  可往窗外一看,卻訝然竟是過去了兩三個時辰,險險就要到午時了。

  傅椋正疑著白諾今日裡怎麼不來喚她,就有腳步聲停在了屏風後頭,問詢的聲音又低又輕,似是怕擾了她。

  「主子可是起了?」

  傅椋應了聲,白丫頭才搬開屏風,笑著進來,對她福了福身。

  「主子可算是醒來,蘭娘娘都念著您一上午了。」

  「一上午?」傅椋詫異,「那你如何不來喚我?」

  散著發坐在榻邊的美人一襲素白裡衣,眼眸含著幾分初醒的水意,較之旁日裡少了幾分艷色,又多了幾分慵懶。

  白諾過來給她更衣。

  「陛下走時特地交代過的,說是主子昨夜睡得遲,今日便不要早喚你了。」

  「他還算是個有良心的,」

  傅椋由著白諾服侍,穿了一襲青白紗緞的圓領短衣,又梳起了個簡單的雲鬢來。

  「你說的,蘭兒念著我一上午又是怎麼個事情?是她那裡出了什麼天大的急事麼?」

  不過倒也不應該,倘若當真出了什麼急事,也就不會由著她睡到此時才起身了。

  只是明明昨晚兒才同蘭娘娘分開,算起來也不過短短數個時辰,她怎麼就念叨上她了。

  往日裡,可從也沒瞧見她這般殷勤的念叨。

  白諾在傅椋盤好的髮髻上簪了一隻玉蘭釵,十分滿意。

  只覺她家主子無論是那一副模樣,都十分叫人歡喜,她邊給旁簪上小釵穗子,邊回著話。

  「倒也不是大事情,只是主子昨兒買的小冠落在娘娘那裡,我本尋思著讓丫頭給送過來,便不用主子再跑一趟,今日裡頭天熱,怕叫暑氣給熏了,但娘娘卻差人來硬是叫主子往她那裡走一趟。」

  若是白諾不講,傅椋還當真就將那小冠的事情徹底忘了腦後。

  此時由著這麼一提,才忽然記起來,卻不免有幾分心虛和慶幸。

  也幸得是忘了個徹底了,昨夜裡兒才沒有將這事給講出去。

  不然若是講了卻摸不著東西,那小肚心腸的怕是又要惱起來,講她不將他放在心上了,說不準還得大半夜的往嘉悅宮去驚擾一番蘭娘娘。

  這冠是得早一點拿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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