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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岐遠策馬立在一側,平靜地解釋:「我們要去殮房驗屍。」

  「就你們幾個,不是我說,你們誰有十年以上的驗屍經驗啊,還這般大言不慚。」他罵罵咧咧地去牽了馬來,翻身跨上去,「走走走,帶爺去看看。」

  車裡的如意樂了:「你不是再不想碰屍體麼?」

  「我那是不想碰屍體嗎,我那是不想再沾惹上某些『身不由己』的衙門罷了。」他斜了沈岐遠一眼。

  沈岐遠別開頭去,沒吭聲。

  拂滿皺眉看著他,抬手比劃:你不用勉強。

  「勉強個屁,爺樂意,你少婆婆媽媽的,走走走。」他催了車夫一把。

  如意忍不住唏噓:「若是嘴硬能賺錢,燕寧一定會成為臨安第二富豪。」

  趙燕寧納悶了:「第一誰啊?」

  如意和拂滿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指向前頭騎著馬的人。

  沈岐遠坐在馬上,背脊如挺拔的山峰。察覺到他們在碎嘴,他側眼:「還走不走了?」

  「走。」如意笑著關上車門。

  一連來了三日,殮房的環境她們都很熟悉了,饒是如此,如意也沒趕上趙燕寧的步子。

  這人走得又快又熟稔,片刻便找到了路上提起過的那具屍體,手腕一抖便拿出個布包,刷地展開,裡頭從細到寬列了二十多把刀具。

  如意驚了:「你這是什麼時候帶上的?」

  拂滿笑道:「他,他就不會,不會把這些,這些東西離身。」

  趙燕寧家裡世代行醫,到他這裡卻獨對死人感興趣。在大乾,仵作通常被視為不祥之人,為了入這行,趙燕寧大過年的挨他父親的打,打得後背硬生生脫了一層皮,他也還是咬著牙喊:「我就要替死人說話!」

  這樣的執拗之下,是絕頂的天賦和熱愛,旁人都驗不出古怪的屍體,他偏能看出端倪。

  「什麼淹死的,她嘴裡雖有河沙,卻壓根沒到喉嚨,擺明是死後沉塘。」手在死者腦袋上按了幾下,趙燕寧很快取出一根三寸長的鐵釘,「這才是死因。」

  沈岐遠瞳孔微縮。

  用燒紅的鐵釘刺穿頭骨——若是這樣的殺人手法,那池塘就不是第一現場。

  僅僅只是撞見拋屍的話,那個廚娘也不至於害怕成那樣。

  他急忙轉身吩咐:「你們先帶人去將劉屠夫家守住。」

  紫帽護衛在外頭應了一聲。

  趙燕寧已經開始寫仵作手記了,一邊寫一邊罵:「還以為是多厲害的屍體,讓你們來來回回跑這些天,但凡刑部司那些酒囊飯袋多看兩眼《洗冤錄》,也不用讓人去街上淋雨。」

  拂滿有些不好意思,連忙比劃:我也查探到了東西。

  沈岐遠看向她,她接著比劃:往常那爊肉攤位都是劉屠夫出攤,廚娘是個軟性子,在家裡相夫教子的,一貫不管屠夫生意上的事,偏巧那天屠夫有事出門,又有客人提前說了要買爊肉,廚娘才不得已幫著出攤。

  酉時二刻出的攤,到戌時末,廚娘內急,去了茅房,回來就變得心神不定,旁邊攤位的人還問過她怎麼了。

  時間節點猶為重要,沈岐遠提筆記了下來,又接過拂滿遞來的幾份口供,略略點頭。

  這樣案情便清晰起來了,只消再找到一點證據。

  進展算得上順利,如意滿意地點頭,一轉臉卻見周亭川咬著衣袖眼淚汪汪地看著眾人。

  她納悶地問:「小大人怎麼了?」

  「我以為我再也瞧不見這場面了!」周亭川嗚嗚咽咽地蹲到她身邊,「以往破案,便是這般,燕寧驗屍,拂滿查證,大人收攏證據推演捉凶,枕山再去訊問,最後由我寫成案卷,上交御審。」

  他們配合了五年了,真真跟親人一般,一朝四散紛飛,實在讓人難過。

  瞧他哭得委屈又歡喜的,如意拍了拍他的肩:「日子還長著呢。」

  「嗚嗚,多謝姑娘。」他伸手就想扯她衣袖擦眼淚。

  趙燕寧斜了一眼旁邊沈岐遠的神色,突然開口道:「亭川小大人最近好像很忙,有些日子沒見著了。」

  不說還好,一說周亭川就想起來了。

  好像每次他挨著柳姑娘,第二天大人都會讓他去義莊搬屍體,不然就是出差去別的州辦事,這不麼,剛從外頭回來。

  伸出去的手頓在半空,又識趣地收了回來,周亭川抹了把臉,認真地對如意道:「為了答謝姑娘大恩,我把大人的生辰告訴您吧?」

  這算哪門子的答謝。

  拂滿剛想笑,卻見對面沈大人的臉色驟然和緩。

  「生辰有什麼好說的。」他嘴裡不屑。

  周亭川連忙道:「別人的生辰普普通通,咱們大人的生辰可稀罕了,陛下會專門為大人開放慧明山的獵場,就在後日。」

  如意瞭然,打趣笑道:「知道了,但你家大人頗受城中閨眷喜愛,送他賀禮的人定然如山如海,我酒樓最近虧著銀子呢,你家大人不會還訛我一份賀禮吧?」

  「姑娘不用送,能隨我們大人一起去秋獵就是好的了。」周亭川轉頭看向趙燕寧和花拂滿,「大家一起去嘛,往常都是一起,就當給大人過生辰了。」

  趙燕寧不置可否,拂滿卻是點了點頭:「可,可以。」

  神色微松,沈岐遠卻還是抿著唇僵硬地道:「過不過都一樣,你們若是為難,便不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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