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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掌柜的,來一碗爊肉,切細碎些,裹些椒鹽。」

  掌勺的是個姑娘,神色看起來有些恍惚,沒有應她的聲。

  如意便又喊了一遍:「掌柜的。」

  「啊,客官要爊肉嗎?」她這才回神,連忙用勺子舀出一塊煮好的豚肉。

  肉煮得已經發白,撈出水面,脹滿了捆著的細繩。

  廚娘臉色一變,倏地扔開勺子去旁側乾嘔起來。

  如意詫異地挑眉。

  「抱歉,抱歉客官。」嘔了半晌,廚娘虛弱地道,「今日做不成生意了,您改日來,我給您便宜些。」

  「無妨。」如意擺手,只盯著她,「冒昧多問一句,你方才是不是去後頭的池塘邊了?」

  廚娘大駭,擺手就想走,卻被如意橫過來拉住了手腕。

  「我什麼也沒看見,你鬆開我,鬆開!」她激烈反抗,腳下多行半步便揣倒了架著鍋的爐子。

  於是如意一低頭,就見滾燙的爐灶和那一鍋煮沸的水都朝她倒了過來。

  第20章 不僅小氣,還記仇

  這點動靜,她是可以輕易躲開的,畢竟在別人眼裡一剎那發生的事,在她眼裡慢了十倍不止,她只要側身後滑五寸,這沸水和爐碳就連她裙邊上的繡花都碰不著。

  然而,在想躲的前一瞬,如意止住了自己的動作,就這麼直挺挺地等著那爐火撲過來。

  千鈞一髮之間,有人瞬時即至,蒼勁有力的手臂攬過她的腰,飛快將她帶去了旁側。

  湯水濺上了這人絳紫色的官服,熱氣氤氳。他抬眼,眼下淺痣朦朧如霧。

  如意終於滿意地笑了,抬頭與他道:「多謝大人。」

  沈岐遠將她抱到旁邊的台階上,避開地上流淌的水,低聲道:「試探我?」

  該躲不躲,就想逼他出手。

  面前這人臉上沒有絲毫心虛,反而是理直氣壯地抬了抬下巴:「怎麼?」

  試探不得了?

  沈岐遠噎住,黑著臉鬆開她,去查看廚娘的情況。

  廚娘站在對面,傷是沒傷著,就是被嚇著了,再見他這一身官服,整個人都萎頓到了地上:「大人饒命,人不是我殺的啊!」

  沈岐遠愕然。

  他已經在池塘邊搜了一圈,正愁沒有什麼線索,證人居然就送上門來了。

  如意站在台階上,漫不經心地打量自己的繡鞋,上頭一顆明珠綴得極好,甚得她心。

  沈岐遠在詢問廚娘:「你方才都看見了什麼?」

  廚娘支支吾吾,半晌也沒答出來。

  如意又去看自己的裙擺,嗯,上頭金線繡得也好,在燈火下熠熠生光。

  「柳姑娘。」沈岐遠喚她,「天色已晚,我無法單獨押送她去衙門,還請姑娘同行。」

  如意繼續看自己手上的玉鐲,忍不住嘖了一聲:「這怎麼生了裂。」

  她轉動著鐲子對著光看了半晌,滿臉惆悵,仿佛完全沒有聽見他說話。

  沈岐遠沉默,目光掃過她那略帶戲謔的眼尾,無可奈何地道:「明日賠姑娘一條上好的玉鐲。」

  「好嘞。」這下她是聽見了,大方地撫掌,「走吧,我隨你們一起去衙門。」

  步子邁得比他還爽利。

  沈岐遠帶著廚娘跟上她,又好氣又好笑。

  那麼多間鋪子在手,竟還貪他一條鐲子。

  臨安衙門已經散值了,只有幾個巡夜的捕快還在,沈岐遠安排他們去那小池塘將屍體抬回來,又將廚娘安置在了衙門後院,選了兩個女吏作守,再粗略查看了屍體。忙碌一通下來,天邊已然翻了魚肚白。

  他回頭,就見如意已經靠在太師椅里睡著了,小臉紅撲撲的,似還有些餘熱沒散盡。

  這人是過慣刀槍不入的生活了,絲毫不在意身上病痛。

  抿了抿唇,他上前去,伸手探了探她的額心,又將一顆藥丸塞進了她嘴裡。

  如意倏地睜開了眼。

  她舌根抵著那藥丸,沒好氣地道:「趁人睡覺塞這麼大顆東西,大人是想謀財害命不成。」

  沈岐遠飛快地收回手,略顯不自在地道:「你這熱還沒褪。」

  「按照大人所說的規矩,就算小女快病死了,大人也只該讓婢女來餵藥餵水,哪能親自上手。」她將藥咽下去,陰陽怪氣地道。

  不僅小氣,還記仇。

  沈岐遠僵硬地轉開話頭:「你可知那池塘里浮著的屍體是誰?」

  如意很稀奇:「總不會我又認得吧?」

  「死者女,三十餘歲,穿著柳太師府上的粗麻奴服,右唇邊有一顆黑痣,舊缺門牙一顆。」

  這樣的面貌特徵太過明顯,她略略一想就按住了太陽穴:「還真認識。」

  此人是柳如意的乳母,但一直在做後院雜務,與柳如意並不親近,只是偶爾進出會碰上一面。

  「大人覺得她的死有蹊蹺?」

  「柳太師為官二十餘載,從無一處失德,朝中內外對他皆是崇敬欽佩。」沈岐遠道,「就算是這位死者,也是死在遠離太師府的地方,看起來像是自盡一般。」

  「看起來像?」她挑眉。

  跟聰明人說話就是省事。

  沈岐遠拿出了一小捆麻繩:「沉湖自盡之人,時常會自己將自己的手捆起來,以免尋死不成。我在她身上的確也找到了捆手的麻繩。」

  但,若是自己捆上,痕跡應該朝身體的方向傾斜,畢竟要用嘴才能系上死結,而死者手上的繩子痕跡卻是直上,甚至朝外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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