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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9章 大人還會背叛我嗎

  最後一滴薑湯淌盡,落在樓下的石板上發出淅瀝瀝的動靜。

  如意終於轉頭看他,笑吟吟地問:「大人端它上來,手酸不酸?」

  沈岐遠垂下了眼:「今日之事,是我的過失。」

  他該一早有防備,掐滅徐厚德朝人證下手的機會,這樣她也不至於被懷疑。

  「大人說話可真是輕巧。」她嘖嘖搖頭,「若非我本事了得,今日就該斃命在那水門之下,大人卻只說是過失。」

  他背脊僵了僵,又想裝沒聽見這話,剛別開頭,下頷上卻是一緊。

  如意從軟榻上俯身過來,擰著他的下巴,強迫他看向自己,一字一句地道:「你知道我的身份,早在我要殺賀澤佑之前,是不是?」

  那時他抓著她的手腕,分明感受到了她體內的異樣,臉上卻沒有絲毫的意外。

  按理說容她在眼皮子底下活了這麼久,他是寬容仁慈的,可今日又偏讓她去過水門,絲毫不攔。

  如意不喜歡陰晴不定的男人,更不喜歡心機深沉的男人。

  「要麼大人現在就殺了我,要麼,我來殺了大人吧。」她勾唇,眼波瀲灩,溫柔地撫上他的咽喉。

  沈岐遠任由她動作,躲也不躲,只道:「你手心燙得厲害。」

  如意很威風,柳如意卻是肉體凡胎,受不住濕身後那一路的秋風。

  下巴微抬,她眯眼:「燙又如何,哪怕臨死一瞬,我也能把大人一起卷下地府。」

  她自是有這個能耐的,他不懷疑。

  沈岐遠翻出一丸藥,遞到她眼前:「你強拆司商衙門的封條,是藐視官府之罪。」

  如意手上收緊:「哦?所以你來抓我?」

  「不是。」他道,「路上遇見他們,我已經將人打發了。」

  「那你便如賀澤佑所說,是徇私枉法了。」

  「哦。」

  他抬眸,輕輕淺淺地望進她的眼裡:「你要去告發我嗎。」

  眼角淚痣在月光下愈加溫柔,和著他嘆息似的語氣,不像責問,倒像情人囈語。

  如意怒猶未消,不吃這一套:「告你有什麼意思,聖上偏私,你才不會有事——我就該去殺人,殺盡這臨安城裡的達官顯貴,讓他們因你而死,讓你無一日安生。」

  她生起氣來像暗夜裡盛開的白牡丹,紅黑之色浸染花枝,冷艷又惡劣。

  沈岐遠眼底卻難得泛起了一絲笑意。

  藥丸呈到她嘴邊,他低聲道:「好,先吃藥,有了力氣再去殺人。」

  如意一口咬了上去,連著他的手指一起。

  沈岐遠吃痛,收回手後退一步,飛濺的血滴在空中劃了一個弧度,滲進了織花地毯。

  如意仰倚在大紅的錦被裡,雪顏烏髮,艷麗至極。

  她得意地笑開,貝齒輕咬著他給的藥丸,舌尖舔了舔,又將它捲入口中。

  沈岐遠指尖蜷縮,略顯僵硬地移開目光:「吃了藥好生歇息,明日便無礙了。」

  「我不想聽別的。」如意仰著下巴睨他,「我就想知道,下一次再有這樣的事,大人還會背叛我嗎。」

  也不至於說背叛這般嚴重罷。

  他開口想糾正,但觸及她那兇狠狠的眼神,沈大人想了又想,覺得為這一個詞再被咬一口實在不划算。

  於是他認了:「不會。」

  勉強滿意地哼了一聲,她坐直身子,腳尖勾了勾軟榻邊的花凳:「過來。」

  沈岐遠猶豫了一瞬,還是依言坐下,只是下意識地想把凳子拉開,離她遠些。

  然而如意勾著凳子腿絲毫不松,美目瞪他:「我一個姑娘家都不避嫌,你扭捏個什麼勁兒。」

  說起這個,沈岐遠又皺了眉:「大乾女子雖比前朝自由不少,但到底也有要守的規矩,你這般行徑,怕是不容於臨安。」

  「哦?」如意哼笑,「他們能將我如何?綁了去浸豬籠?」

  「倒綁不了你,只是人言可畏。」沈岐遠想起一些案子,面色沉重,「眾口鑠金,向來殺人於無形。」

  她行於這世間,不但不設男女之防,甚至喜歡逛舒意酒樓,換個普通姑娘來,早被逼著跳了湖了。

  如意嗤笑:「人言可畏,我偏不畏。」

  什麼男女之防,什麼言行舉止,她只要過得痛快又不害著別人,怎麼就是錯的呢。若大乾人覺得她有錯,那錯的就是所有大乾人,希望他們趁早醒悟。

  遠處那浮光躍金的小池塘突然濺起了一道水花。

  如意耳朵動了動,欣喜撫掌:「我就說那池子裡應該有魚。」

  沈岐遠順著窗戶看出去,眼神突然一緊,人跟著也起了身。

  如意納悶地扭頭,就瞧見那漣漪陣陣的水面上隱約浮上來個東西。

  她摸了摸下巴:「沈大人,我覺得那看起來像具屍體,您覺得呢?」

  沈岐遠已經攏袍,大步流星地往外走了。

  「哎。」她不高興地道,「補償的事還沒談呢。」

  水淋在哪兒都有可能白淋,但在她如意身上,那非得給她的會仙酒樓拿回一塊金字招牌不可。

  眼瞧著招牌要跑沒了,如意哼了一聲,還是斂裙跟了上去。

  大乾買賣繁榮,宵禁早如虛設,時值子時街上還有不少攤販。沈岐遠走得快,眨眼就沒了影子,如意跟了幾步覺得累,乾脆在旁邊賣爊肉的攤邊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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