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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岐遠淡聲道:「不是要告侯爺的狀,侯爺且安心。」

  哦那就好。

  賀澤佑鬆了口氣。

  但下一瞬,他意識到自己反應有些不妥,乾笑道:「在下有什麼可告的,沈大人莫要說笑了。」

  沈岐遠沒有再理他。

  君主沉吟道:「孤當初許一月為期,要沈卿破那禁內珍寶失竊案,沈卿想來是有結果了。」

  「是。」

  沈岐遠正色道:「臣請刑部司卓大人、藺大人,禁軍統領徐大人及文書錄記,帶證人柳氏、鄭氏等進殿述案。」

  「准。」

  禁宮之上原是陰雲蒼蒼,倏地來了一陣風,秋陽破出,洋灑灑落在黃瓦紅牆之上。

  重臣及聽證的宗室子皆著品服,魚貫而入。沈岐遠就站在大殿正中,珩佩不響,纓紱有容。

  「諸君請聽:禁地所在,托聖主之安,系臣民之心也,故職精兵數萬,忠奴百千,內外以巡,朝夕不寐,方得金湯之固。然今有宵小生不臣之心,亂既定之巡制,盜禁宮之奇寶,渡河販出,盡飽私囊。」

  殿內重臣一片譁然,刑部卓大人忍不住拍案:「真是豈有此理,何人如此辜負皇恩?」

  沈岐遠看向旁側八風不動的徐厚德:「禁宮巡視有失,大人可有察覺?」

  有些意外地看他一眼,徐厚德這才覺得不妙,踏步出列朝聖上拱手:「陛下,卑職有罪。近來中宮身體抱恙,臣念姐弟情深,便只駐中宮附近,疏漏了別處,還請陛下發落。」

  如意站在殿尾角落裡,越過層層官帽華服,瞥見了沈岐遠略帶嘲諷的嘴角。

  她挑眉。

  這樣的沈岐遠倒是沒見過,絳紫色的官服襯得他脖頸雪白,眼下淚痣也溫柔,但整個人卻似一柄峨眉刺,尖銳鋒利,不斂刃光。

  「徐大人說自己疏漏了別處,也不見得。」他接過周亭川遞來的冊子,翻開一頁遞與黃門,「宮巡檢錄上有載,廣儲閣近四個月的巡衛更換頻繁,遠勝從前。」

  徐厚德一臉正氣:「廣儲閣納禁宮珍寶,自然是要多換巡,才能萬無一失。」

  「甚巧,先前的巡衛並未出錯漏,倒是多換巡之後,禁宮珍寶陸續落於黑市。」沈岐遠看向他,「大人解釋解釋?」

  徐厚德跪了下來,朝君主磕頭:「此事是卑職失職,卑職甘願受罰。」

  君主深愛中宮,中宮又只他這麼一個弟弟,失職這種事,落別人頭上許是貶官流放,在他這兒卻是無關痛癢的——徐厚德早就這麼想好了。

  然而,沈岐遠卻道:「大人不是失職。」

  徐厚德一愣,轉頭看他。

  沈岐遠站在他旁側,眉目冷硬:「大人是貪心,聖恩眷顧尚覺不夠,更貪百城之富。舉黑市,販奇珍,賂貪官——樁樁件件,忤逆聖上,辜負中宮,死也難贖。」

  平地一聲驚雷,整個殿內都哄鬧起來,君主臉色陰沉,徐厚德更是慌張又氣憤,獨他站在原處,磨而不磷,軒然霞舉。

  青衣雙眼看得發直,忍不住喃喃:「世間竟還有此等頂天立地之人。」

  他側頭,發現如意也在看沈岐遠,不由地道:「姑娘也這麼覺得吧?」

  如意將目光從他那筆直勁瘦的腰上收回來,笑著正想應一句,手肘卻突然被人粗暴地扯住,接著便有尖銳的刺痛感穿透了她的後頸。

  第17章 就這麼看著她去啊?

  身在禁宮大殿,又是聖上眼皮子底下,如意哪料得到會有人敢動手,不及喊叫,酸麻之感就躥遍了她的全身。

  青衣的遭遇與她一致,兩人都是站在大殿最尾處的石柱後頭,前面官員不曾注意就算了,後頭押著他們的禁衛居然眼皮都沒抬一下。

  沈岐遠正述到民間黑市之事,詳舉徐厚德建立黑市的過程以及手上有多少人命,字字句句落地有聲,震懾了整個大殿。

  下一步便是讓人證上前。

  徐厚德瞥了殿尾的方向一眼,突然嗤笑:「沈大人故事說得不錯,只是證據實在不足,連這人證也是要死不活,莫不是屈打成招來污衊在下的吧。」

  沈岐遠微怔,側眸回頭,就見柳如意和鄭青衣兩人神情恍惚,跪下去脊背都在發抖。

  他不解皺眉。

  方才還好好的,須臾間竟就成了這樣。

  座上君主也疑惑:「怎麼像是要暈過去了。」

  「滿臨安誰不知沈大人的刑部大獄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這二人卑職都不認識,卻被抓來作證,想必是受了不少刑罰的。」徐厚德說得別有深意。

  周亭川有些氣憤,這不是擺明說他們大人屈打成招污衊於他麼,都到這個地步了,他怎麼敢!

  ——徐厚德真的敢。

  他收消息便安排下了,就算沈岐遠把人證帶進了大殿,一針猝麻草進去,人證便是話也說不利索,身也站不直溜。不消一刻鐘的功夫,這兩個人就會死在御駕之前,沈岐遠戕害人命污衊皇親的罪可就是雷來也打不動的了。

  徐厚德不由地翹了翹嘴角。

  什麼斷案如神,什麼水火無交,他今天非要這個膽敢查他的毛頭小子身敗名裂不可。

  周亭川焦急地蹲下來搖了搖青衣:「鄭氏,你已在御前,豈能片語不言。」

  青衣含含糊糊地說了句什麼,壓根聽不清。

  方才還一邊倒的局勢像是突然有了轉機,平時與徐厚德交好的人此時紛紛站了出來,指責沈岐遠圖謀不軌,又喊國舅爺實在冤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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