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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四日黎明,蘇妙真衣素脫簪,步行進到都察院大堂。

  這日萬人空巷,全擠到都察院所在街道去看熱鬧。五城兵馬司和順天府衙派了一撥又一撥的人前來維持秩序、疏散人群,觀者仍是如潮,弄得水泄不通,甚至險些造成踩踏事故。

  除開普通百姓,又有許多高門勛貴前來,有蘇妙真認識熟知的,也有她不熟悉不認識的,都在公堂外或指指點點,或安靜觀望,甚至還有進來旁聽的。

  蘇妙真鎮定自若,拒絕掉齊言為她做保的好意,堅持受完杖刑。又在萬眾矚目下,強撐搖搖欲墜的身子,一徑走至宮門口,敲響登聞鼓。

  登聞鼓閒置多年,早成了擺設。看守尉官起初吊兒郎當地要趕她走,在看到一同前來的齊言等高官顯貴,和摩肩接踵的圍觀百姓,才急忙前去傳送狀紙。

  蘇妙真強忍劇痛,撐著一口氣跪在宮門口,好在她來之前就吃了大量提神藥物。

  如此跪到日正中天,再跪到金烏西墜,直到等來乾元帝下旨徹查慕家的消息,才鬆懈精神,在一片驚呼和無數目光中,昏倒下去。

  等再醒來,已是正月十八。

  她不管身上痛楚,也不聽姐妹阻攔,披上氅衣戴上眼紗,親自往棋盤街等地走了一趟,見大街小巷無人不在討論此事,無人不是義憤填膺。

  而茶館酒樓戲院也不管還有禁令,又開始講《洗冤錄》演《洗冤錄》,這才稍稍安心。

  很快天氣轉冷,路上行人漸地稀少,蘇妙真悄悄退出四喜社,路過關帝廟時給一位迷路女童買了小糖人兒,陪其等來娘親後,正要離開,卻被那為人母的年輕女子拉住,問她是不是蘇五姑娘。

  蘇妙真點點頭,這母親神色緊張而激動:「蘇姑娘,年前蘇家贈送孩童冬衣,我外甥女還領了一件。我在都察院外邊看你進出,記得你的嗓音身形……」

  「現在人人都在說,你在都察院又是滾鐵釘,又是趟火盆,又是走刀山地去告御狀,還做過那麼多善事,肯定是慕家謀害忠良!」

  「我還聽幾個湖廣來的親戚說,他們在計劃做萬民傘萬民信,要替你壯個聲勢。萬歲爺聖明,一定會還伯府公道。」

  「對了,大家還說,你就是安平居士,是那位聞名天下的文人雅客,我之前特別喜歡聽說書先生們講貞觀術士的故事,真沒想到它竟然是我們女人所作。蘇姑娘,有你這個榜樣在前,我在想等女兒再大一些,雖不指望她能寫文章作話本,也得叫她認點字。」

  蘇妙真想說都察院大堂沒那麼恐怖,還想說讀書寫作並不很難,但最後只是笑笑,送這女童一些買筆墨的碎銀就走了。結果軟轎沒走多遠,突地又被落下。掀開暖簾,原來是寧臻睿。

  他騎著雪青駿馬,織金曳撒上落了許多細雪,他翻身下來,二人走至街角,看向蘇妙真,半晌才問:「你為什麼沒有找我?」

  蘇妙真回視他,並不直接作答:「齊言是最合適的人選,他不和大族結親,就沒有姻親牽扯,不會被慕家用人情買通,是以楊世南不可;不和蘇家來往,就沒有利益糾葛,在外人眼裡就不會偏袒蘇家,是以顧家人和張許兩位輔臣不可;齊言更足夠聰明足夠清廉足夠得皇上重用,他是天下監察官員之首,是皇上一手扶上來的寒門貴子。」

  蘇妙真慢慢解釋:「更不要說他父親曾冤死牢獄,所以我選在元宵時節,當著許多勛貴的面求他,是料定他為了年少經歷會憐憫同情於我,最終答應下來。」

  從頭到尾,都是精心設計好的,仔細挑選過的。

  片雪碎瓊飛到寧臻睿臉上,他沒眨眼,也沒太多表情:「都是藉口——你並不信我。你覺得皇后三哥拉攏慕家,我就不會幫你解決慕家。所以即便我年前屢屢召見你,你也藉口身上有孝,不想見面衝撞到我——你若的確怕衝撞到我,正月十三當晚就不會登台了。」

  蘇妙真垂下眼,沒成想一貫沒什麼城府的寧臻睿察出她的心思:她何止是不信寧臻睿,甚至還猜忌他會不會為幫助三皇子登位,而除去她這個障礙。

  寧臻睿向來待她很好,可這種好在天家儲位面前又算什麼?她要慕家血債血償,她要三皇子珉王全部付出代價,寧臻睿肯嗎?

  當初在宮中,他是不顧嫌疑把她從五皇子淫*辱母妃一事摘出,可那是能夠打擊到五皇子和貴妃的醜事,是有助於三皇子皇后的事,換做這次,她能信寧臻睿嗎?

  蘇觀河先在薊遼查到慕譽種種錯處,王氏後在慕家書房搜尋到一部分證據,她若是貿然拿給寧臻睿,他是否會銷毀那些文書信件?賢妃和皇后同氣連枝這麼多年。

  所以蘇妙真不賭。若非趙慕兩家水火不容,她連趙越北也不會見。說到底,除了自己和親近姐妹,算上蘇問弦,也許還有顧長清,她誰也不信。

  她甚至連皇宮裡的聖明天子也不信。

  所以拒絕了許凝秋的提議,沒把證據交給張元輔再送到乾元帝跟前。乾元帝正寵愛有孕的慕氏女,還留著慕家有所用武,若為了朝堂後宮兩處,而默默按下此事留中不發,她到時候就是叫天不靈叫地不應。

  所以一定要先通過話本、戲曲和流言造起洶湧輿論;同時借著出殯時機,拋頭露面地去顯出面貌;然後當著上百勛貴無數百姓的面給齊言送去訴狀;最後還要把安平居士的身份公諸於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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