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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話說她唱的那些戲都改編自安平居士來著,我還專門買來細讀,實在引人入勝。」

  正七嘴八舌間,忽聽檀板清敲,水池對面的戲台帷幔緩緩拉開,只見不知戲班用了何法,那台上寶光流動,香霧瀰漫——

  突地一聲鑼響,走出一位素衣荊釵的花旦。眾人凝目去看,身段絕佳。步伐神態雖少了功底,卻終究是罕見的凌波輕盈,少有的婀娜多姿。

  她側對台下,鬢上戴孝,以袖半掩粉面,在演悲痛垂泣情狀。戲台遠隔水面,眾人看不清她的容貌,可就是莫名覺得她容華端妙,清艷無雙,不由得交頭接耳竊竊私語:

  「這戲子怎麼生得有些像——她是哪個戲班的?我就中意這樣的!」

  「是虹英班的新戲子?看著是個完全不遜小藕官的人物。」

  「但這打扮不是《還妝》,看著倒像是,倒像是——」

  「我看過,是《訴冤》一折!是那申氏女向高官泣血陳述父親申撫台的冤案,請求御史徹查的那折子戲!」

  寧臻睿瞳孔一縮,手中杯盞摔碎在地。

  ……

  齊言應酬得少,也很少看戲,聽有人提到「《訴冤》」「申氏女」,不去看台上,反去問坐他旁邊的楊世南:「你見多識廣,這果然是《洗冤錄》改編的戲目麼?」

  楊世南只管盯著戲台,半晌才回答:「正是,那話本剛被封禁,雖然反而在民間私下流通更快,可這戲目檯面上是沒什麼人敢點的。奇怪,我看戲單上沒勾這齣,虹英班怎麼敢妄自更改呢?」

  齊言還要問上兩句,忽見主桌上的其他人不知何時全都站起觀看。原來是那花旦忽地開腔,唱了一句「不提防遭誣陷,叫聲屈動地驚天」。

  這聲腔生澀毫無功底,只是應了「百囀嬌鶯」一詞,眾人這才耐心聽著,從「頃刻間遊魂先赴森羅殿……」到「願捨身換為爹娘昭雪,天也,這人間可有地方讓我訴冤?」

  一字一句,齊言便是辨不出好賴,也感覺皆是難以言說的淒婉哀痛,讓人心酸心澀,四周甚至有丫鬟悄悄抹淚。

  齊言側耳傾聽片刻,覺得有點耳熟,但也沒想起來。且想著乃是元宵,就打算先行告退離開。

  他剛站起身,卻見吳王寧禎揚握著的摺扇脫落在地,也似無知無覺;

  漕政陳宣襟前沾了大片酒漬,正拿汗巾慢慢擦著;

  總兵趙越北則已大步離席,直接走到水邊闌前,雙手扶闌,死死盯向戲台。

  齊言疑惑不已,轉頭去看身邊的楊世南,楊世南亦搖頭嘆息,半晌察覺他的目光,朝他看來。

  楊世南雙目炯炯有神,放聲笑道:「齊兄,我曾以為婦人德不足稱,才不足夸,當以色為主。如今看來,倒是我楊某人眼界太窄!」說著,就自行倒酒,連喝六杯。

  唯獨寧臻睿端坐,一手搭在膝上,一手按在桌沿,忽地喚道:「倒大碗酒來。」下人急忙用黃楊木托盤呈上滿滿一海碗,寧臻睿仰頭,一飲而盡。

  主桌上諸人的怪異情狀讓齊言看了,只覺萬分不解。忽聽園內眾人齊刷刷倒抽一口氣,全露出駭異萬分又驚艷萬分的神情。

  眾人齊刷刷叫道:「怎麼是她?」

  齊言這才扭頭去看戲台,原來那花旦已全然轉身,放下掩面水袖。他不可置信把眼一眯,再三確認,竟然真是一個熟臉——其人年前先後兩次傾倒都中,引萬人議論。

  這花旦唱到一半並不繼續,而戲中欽差也沒有按時登場,花旦反而提裙下台,朝這邊走來。

  園中眾人已是全部目瞪口呆,訥訥相問這是怎麼回事,為何旦角竟是這人,為何唱到一半就下來了……獨主桌上的人露出或瞭然或震驚或憐惜或不可置信的複雜表情。

  齊言心思電轉,想起沸沸揚揚的童謠,想起轟動一時的《洗冤錄》,那申家女兒對天哭泣後跪求一位御史欽差,請其徹查冤案。

  他第一時間去看寧臻睿,主桌上其他人也神色各異地在看寧臻睿,寧臻睿終於站起身,神色半愧半憐,似乎在等她過來相求,一旦開口便立時應下。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也出乎齊言所想,這花旦沒看寧臻睿或任何其他人等,反而在眾人意味不明的注目下,一步一步走到自己跟前。

  她輕聲道:「都御史大人,我要向你告狀,我要謁闕訴冤,請齊大人開恩。」

  齊言按住心底種種震驚震撼,顧不得周圍人的千種神色,死死盯住她:「你可明白,越級上訴,要先在都察院受杖刑?你可明白,若是查無實據,或有其他模糊餘地,別說名聲名節,你的性命都會不保!」

  這花旦拔釵散發,「我都明白——」

  她袖出一封血書,唱戲的水袖垂落下來,露出一截皓腕,上頭布滿猙獰新痕。

  在眾人的倒抽氣中,她態度決然,「請大人為我父母洗冤!」

  「我蘇妙真,正是安平居士!」

  作者有話要說:

  這一章我寫了寧陳趙三個人的視角,最後全部作廢,還是選擇了路人齊言視角。我這兩天真的沒偷懶,真的是在反覆寫反覆刪。

  第289章

  當晚過後,有兩件事連夜轟動京城。一是蘇家女兒當著上百勛貴的面,請求左副都御史徹查父母冤案;二是這蘇家女兒就是安平居士,她昔年以筆寫趣,如今用墨訴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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