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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料到了掌燈時分,顧長清人也沒回。

  顧寅過來報說他還在籤押房與林師爺和鈔關上的人議事,一時半會都不得閒,讓蘇妙真自行先用。

  蘇妙真無法,也只好由綠意藍湘幾人陪著吃了晚飯。吃畢也不歇息,先是安排了全府上下的夏衫置備,又擬了為立夏所用的物品單子,再進了碧紗櫥接著看《蘇州府志》的第二十卷 《公署》……如此直到戌末,第二十卷也被她盡數看完,筆記也抄錄了下來。

  蘇妙真走出落地繡並蒂蓮枝紗罩,欲要去尋冬梅再借一卷,還沒離碧紗櫥走上三步,就見得侍書一臉不安的進來,看著她欲言又止:「奴婢好像犯了個大錯。」

  蘇妙真正急著去借書,便用《公署》一卷敲了敲侍書的頭頂,笑道:「那你且先在這裡面壁思過,等我回來細細詢問再作處置。」說著,便出房而去。

  她提燈走到後宅的內書房階下,見得裡頭燭光熒偟,料得冬梅該是在裡頭,便出聲喊了幾句,但並無人應,蘇妙真還以為是冬梅忙著整理,便拾階而上,推門進去,四下一看,雖燃了燈燭,卻空無一人。

  再往裡間一走,入眼先是一架紅木八扇山水大屏風,後頭則是一架又一架的紫檀書架,上頭滿滿當當地堆了書。

  蘇妙真本就愛書,視線一掃過去,見得上頭似有不少孤本古籍,登時眼睛一亮,也忘了這是顧長清的書房,當即繞過屏風,要瞧瞧上頭都有些什麼。

  她正挑花了眼時,忽聽外間「吱呀」一聲響,卻是有人進來了。

  蘇妙真唬了一跳。她因著將心比心,便極少踏足顧長清的內外書房,縱然要進,也都是在冬梅或顧長清的眼皮子底下。

  此刻聽得人來,慌忙就提裙要出去證明自己並非窺人隱私,但只聽來人道:「奴婢要跟大人所說的事,與蘇家姑娘有關——大人也沒時間聽麼?」

  是冬梅平靜而冰冷的聲音。

  蘇妙真鬼使神差地住了腳,提起裙擺,往屏風後縮了縮,自我安慰道:冬梅要講的事可是和她有關,她縱然偷聽一下,也不算過分。

  顧長清的腳步頓在了外間,他似乎是轉了個身,隨即他該是坐進了外間的紅木靠椅內,道:「你說。」

  「蘇家姑娘在大人跟前,只說揚州大佛寺的僧人是通匪謀反,被人拿下,可大人是否知道,這裡頭別有內情?」

  蘇妙真身子一晃,險些沒能立穩,思及侍書方才的惴惴不安,不由發惱:肯定是這冬梅不知怎的聽了侍書的牆角,現在跑來搬弄口舌!

  蘇妙真心中暗叫不好,幾欲繞出屏風,進到外間去向顧長清分解其中緣故。

  她不願讓顧長清從別人那兒先得知大佛寺里的隱情,更不願讓顧長清誤解她隱瞞了受辱一事,正在抬步間,卻聽顧長清嗯了一聲,不疾不徐道:「如果只是說這件事的話,我已經知道,你出去吧。」

  蘇妙真無聲無息地睜大眼睛。

  外間的冬梅亦是無比驚異:「大人從何得知?」

  顧長清道:「邸報上記載當日是揚州衛與揚州鹽運使司入寺拿人,因有僧人持刀兵反抗,俱被當場斬殺梟首。揚州衛的人去大佛寺不足為奇,可鹽運使司的人不該在那。問弦是揚州運同,他去那裡,只能是為了妙真。」

  顧長清頓了頓,「我知這裡面自然是有蹊蹺,但冬梅,我並不想刨根究底。」

  冬梅看向顧長清,見他已經拿起酸枝木雕紋書案上的一卷話本翻了起來,不由輕輕嗤笑,「大人敢是太不以為意了?這蹊蹺絕比大人想的要腌臢百倍。奴婢今日機緣巧合,從侍書那裡得知——那大佛寺里原是淫僧作惡,蘇家姑娘和某家夫人前去上香求子時,更遇了險情,一個欲要尋死,一個為人所救……」

  因見得顧長清仍是不以為意的神情,冬梅不由揚聲:「也就是說,大佛寺里有的不是通匪謀反的僧人,而是犯了色戒的淫僧;更重要的是,那日蘇家姑娘也在大佛寺,極有可能失了清白——這兩件事,大人也不想刨根究底麼?」

  半晌,冬梅才見顧長清合上書卷。他敲了敲紅木圍屏太師椅的扶手,面上仍是極為沉穩的模樣,「妙真不想告訴我,我就不願刨根究底。」

  冬梅面色一變,「大人這是太過愛護嬌妻,以至於既是知道蘇家姑娘失了貞潔被人淫辱,也不願出聲。而如今即便如今蘇家姑娘自己不肯承認,大人也不願出言詳詢,寧可頭上頂綠,也要護著這失了德行的婦人?」

  她冷笑兩聲,待要再說些什麼,只見得顧長清臉色陡沉,一貫溫和近人的他此刻竟有幾分冷冽。

  「慎言!」

  冬梅登時心中一沉。但更有幾分悲憤在她胸腔里竄出,她顫了顫唇,還沒說話,見顧長清起身重聲道:「第一,不管妙真有沒有受辱,她都是我顧長清的正妻。我答應過她無論何時何地,無論發生何事,我都會與她一同扶持相守。我並非騙她哄她……

  「第二,妙真的確是個神佛見了也要動心的絕色女子,但她聰慧無比,人又周全警覺,做事一向妥帖謹慎,而她回來時雖有鬱鬱寡歡之態,卻沒有傷心欲絕之狀,我知她斷未受辱!」

  顧長清腳步一沉,他轉過身,看向冬梅。

  他清明的目光里沒了往日的和煦溫朗,反而隱隱透著一股凜然,與不需言說的警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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