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侍書進來。往鎏金獸蓋方香爐里添了沉香,又送來盞梅桂潑鹵瓜仁泡茶,蘇妙真無意識接過,略呷一口,便不再吃了。

  思前想後,仍是決定不再多憂:顧長清既然敢這會兒就和織造衙門較勁兒,肯定有所憑仗,他本不是莽撞心急的人……更別說,乾元帝近年偏愛孫貴人,已經沒那麼寵愛貴妃,五皇子眼下是安分了,卻也不足登上皇位。

  蘇妙真安下心,便一壁做冬靴,一壁和她們商量著午間吃食,剛定下一道山藥鴨羹,只聽得官署外嘈嘈雜雜,顧寅奔至院中來報:「奶奶的兄長到了……」

  蘇妙真忙忙起身。自打顧長清說蘇問弦要來蘇州緝拿鹽梟,她就盼著日子。可等來等去等到十一月也沒個消息,還以為蘇問弦不能來了。此刻一聽,那自然是不勝歡喜,出院去迎,只見前院照壁後走出一人,正是身著墨色錦葛裘袍的蘇問弦。

  認真算起來,蘇妙真與蘇問弦不過三月未見。可這乍一相逢,他卻覺得蘇問弦與以往大是不同。蘇問弦身上漫著一股逼人的煞氣,就像一把飲血凶兵,骨里滲出森森寒意,起人一見就不自覺心生畏懼。她定定心神,卻一眼瞥到蘇問弦錦葛裘袍的衣擺沾著的斑斑血跡,登時心中一驚。

  蘇問弦一進官署後院,打眼就見讓他朝思暮想的蘇妙真迎在冷風裡,挑眉一笑:「真真……」便把人拉住,一同步入暖烘烘的明間。正欲開口問她近來可好,眼風一掃,瞧見那黃花梨翹頭案几上擱置的一雙男靴,登時怔在當場。

  蘇妙真並不肯做針線,當初就是讓她新打一條栓玉佩的同心絛子,她也總推三阻四地,只說那條石青如意絛並不顯舊。想要矇混過去。

  如今她卻連冬靴都肯替顧長清制了。蘇問弦心中一沉,繼而一澀,微微握拳,再見她的一腔喜悅已然全數化作難言的嫉妒。

  他這頭心中煩惱,那頭蘇妙真卻不落座,只走到近前,把他上瞧下瞧,問道,「哥哥,你受傷了?」蘇問弦一愣,順著她的視線往下,看到那些血跡。他微微一哂,待要相言。瞧見蘇妙真連身上披著的織金緋緞狐裘都忘了解下,只顧著看他。

  她素白的小臉如雲冰剔透,又似初雪皎潔。櫻唇緊張地抿出兩個梨渦,水汪汪的杏眼全是他的存在。

  也只有他的存在。蘇問弦心中一動。雖知該讓她安心,可仍是貪戀她此刻的關切,便只是看著蘇妙真,並不說話。

  這倒把蘇妙真急得連聲發問:「可是真傷著了?傷哪裡了,嚴不嚴重?不行,得請大夫來看看……」說著,她轉臉便要喊人。

  蘇問弦這才回神,攔住她柔聲道:「不是我受傷。這血跡是幾個鹽匪的,何況要傷你哥哥,也得他們有那個本事……」又笑道,「你素日愛聽這些外事,哥哥給你說件有意思的——這回在三江營拿下的那幾個鹽匪中,有一個女子頭領。年逾四十,名號白花蛇,說是可變晝為夜、撒豆成兵,我把人抓到手一審,哼,不過是□□凡胎。原來她只是會些拳腳,又慣能裝神弄鬼,倒把緝私營的人唬了幾年——堂堂官兵居然被這種雕蟲小技嚇倒,實在可笑……」

  蘇妙真心中一松。的確,蘇問弦不輟武學,和傅家小侯爺都能打個平手,她是曉得的。可他眼下說得雲淡風輕,蘇妙真也知這裡頭有幾多兇險。私鹽巨利,鹽匪鹽梟都是不要命的,更別說從古至今,成了氣候的鹽匪後頭多有官場上的人撐腰。

  侍書托著漆描金盤過來,蘇妙真取下六安茶,往蘇問弦手中一遞。先埋怨道,「你好歹是個運同,抓人何必身先士卒,在後頭指揮調度不也成麼,何苦冒這個險。再說,你把身家性命拼在這裡,皇上就會多給你加俸祿麼?」

  蘇問弦心中又是熨帖又是好笑:「你這話說得,別人能去打頭陣,你哥哥就不能。真真,你這是不是有些自私了……」

  蘇妙真輕輕嗤了一聲,瞪他一眼,「在這上面我就是自私得很,你又不是第一天認識我——對了哥哥,你在蘇州能待多久?」

  「入冬不是產鹽的季節,又有兩三個鹽匪脫逃往蘇松的方向來了,我暫不急著回揚州……在這兒巡查,少則十天,多則數月……」

  「你的隨身衛從和緝私官兵都去哪兒了?」

  「緝私兵役安排到驛站,隨身侍衛都在鈔關前衙,蘇全蘇安也跟過來了,明日我讓他們過來給你見禮。」

  *

  且說鈔關前衙,蘇問弦帶來的一干衛從被請入廂房安置。

  寒風烈烈,蘇全謝過關役,便急忙合門。沒蹬鞋就往暖炕上一躺,口中只道,「舒服,多久沒睡個好覺了」。因見哥哥蘇安兀自在窗下來回行走,便問道,「哥,你走個什麼勁兒,晃得我都眼花了……」

  蘇安不耐道:「我這愁著事兒呢,你別放屁。」

  蘇全奇道,「能有什麼事可愁,這一次緝私大獲全勝——皇上本來就格外賞識少爺,這回肯定又有隆恩賜下——」

  蘇安冷道,「可還逃走了兩個鹽匪。」

  蘇全撇嘴,「沒錯,是逃脫了兩個鹽匪,但那分明是咱們少爺故意放走的。要不怎麼只是不堵通來蘇松的水路,肯定是要在蘇松兩地來個瓮中捉鱉,搜查窩藏的余鹽……」

  蘇安不屑,「余鹽算得了什麼!私鹽的大頭究竟藏在哪兒,少爺早弄清楚了——白花蛇幾個匪徒也算識相——不過隱而不發,等著殷總商去收尾……」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