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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妙真聽他長篇大論,提眉道:「朱兄是何人,怎麼會知道這些內情。」

  顧長清並未回答她,反而凝望過來,緩緩道:「小兄弟,你覺得這京中元宵大火,真的燒毀了那些糧食麼?」

  蘇妙真冷笑一聲,一字一句道:「燒空倉,平假帳。」

  顧長清霍然起身,向蘇妙真處跨上一大步,近前,面貼面對蘇妙真道:「不錯!。」

  十數日前,江南道監察御史張松年連夜上京,累死三匹好馬。跪奏南苑,聲淚齊下,懇請查倉。乾元帝當時大為震動,當即允了,並拔營回宮。張松年御史一到戶部,便和一干御史,開始理帳查倉,。

  因本朝科舉,只有經義時務,並無明法明算諸等科目,張御史不通算學,不諳京務,不懂錢糧,便進展艱難,因無進展,近日更有人上書,彈劾他「沽名釣譽,誹謗倉場官員」。乾元帝就是再相信他,也漸漸有了不滿,甚至要求他一月之內,必須查清,否則便做誣告處置。

  顧長清在戶部輪轉觀政,因元宵大火毀損倉糧一事,早已生疑,他主動請纓。而江南道監察御史是顧老太爺的門生,自然應允。

  且顧長清早早地尋了著《算學寶鑑》的王度王老先生教授算學,雖則那時節他打得是治河理漕,興修水利的主意,不意這明算讀數之道,反先在戶部派上了用場。

  但終究孤掌難鳴。顧長清和張松年御史為查倉讀帳一事忙得焦頭爛額,卻始終在帳冊上找不出漏洞蹊蹺,招來戶部度支司等處里精通數算的人,他們卻畏懼搪塞,只是混著時間而已,而若現在出京往紹興等地去尋可靠的錢糧師爺,卻又如何來得及。

  顧長清本欲請王度出山,誰料王度四月初一便下了兩廣等地,說是聽說那邊有夷人精通算數,要去討教一番。

  他思來想去,腦海里能記起的人,只有當日在曉飛閣遇到的這位小兄弟似可一用。一來,其人雖然脾氣壞,卻心地不錯,當日萍水相逢,見他有了難處便來相幫,二來,其在算數帳本上的敏捷,著實是顧長清平生所見,再厲害的錢糧師爺也及不上半分。又敢誇口天下錢糧師爺無人能比。想來也有幾分可信,且機靈聰穎,洞明人性世故,連王度老先生不過試顧長清誠心,都能一眼看出……

  但他也沒想到能順利找出,誰料天假其便。

  「愚兄在戶部任職,現在隨張御史查倉理帳,但因積年帳本,若想在短短數月查倉除弊,非得精通算學錢糧的人前來相助才可,故而想請小兄弟你相助,不知小兄弟是否答應?」

  「當然,愚兄不會讓小兄弟身處險境,自然有法子周全,更不會讓你白做勞工,無論何事,只要愚兄力所能及,便事無不可。」

  蘇妙真聽他果決懇切,不免大為震驚訝異。先奇此人不自傲身份地位而誠懇相邀,再奇他居然相信,她一個萍水相逢的陌生人。

  「你就不怕我被人收買,去查帳時或是泄露風聲,或是攪渾水好拖延進度?」

  卻聽他道:「曉飛閣的座位千金難求,當日你我在那處相遇,愚兄便知你出身便不富貴,家中也定然殷實……那麼,便不會為蠅頭小利所惑,自然不會為人收買。且小兄弟你心地良善,見愚兄為題目所難,便立時伸出援手。更不挾恩圖報,反而生怕與愚兄有什麼牽扯一般,立時就走了。小兄弟,不說愚兄現下別無選擇,便是有,你這樣的人,也是上上之選。」

  他笑道:「且論起來,我還怕小兄弟你信不過我。」

  他從腰間解下一刻金牙牌,遞來。

  蘇妙真愕然。瞧了一眼,乃戶部通行牙牌,上有持牌者的姓名職務。

  「愚兄並也不姓朱,而是姓顧,名為長清。」

  蘇妙真剛抬起手,聽得他後面這句,便驚得眉毛一跳,錯手摔了那牙牌。

  只聽「啪」的一聲,那牙牌墜落到地上,幸而沒碎。蘇妙真驀地收手,問:「你也叫顧長清?那為何當日曉飛閣,那位王老先生稱呼你為朱公子?」

  顧長清聽到蘇妙真說了個「也」字,正納罕他的名字是否真箇爛大街,一聽蘇妙真問,便笑道:「家母姓朱,愚兄在外行走不便時,便化名為『朱景明』。」

  卻也有理。

  蘇妙真點點頭,又追問不止:「那麼,可是高中榜眼的那位顧公子?」

  顧長清彎腰拾起牙牌:「愚兄不敢托大,僥倖而已。」

  蘇妙真彎唇一笑:「顧公子的那幾篇程文做得極好,四書論和五經題自不消說,策論里的『河工漕務』一篇,立論是並重河槽,可知顧兄眼界開闊,心繫百姓。」

  顧長清聽這苗真小兄弟嗓子雖仍沉啞粗礪,但柔軟下來,居然多幾分動聽。

  這小兄弟提起那篇策論時語氣里滿是讚賞。顧長清怔忪一瞬,當日曾有師長說他多半是那篇漕河策論讓主考官們以為尚有不妥才未能連中三元,雖顧長清不在乎虛名,也覺遺憾。此刻心內竟有些忽逢知己的欣悅,他道:「賢弟謬讚。」

  「顧兄過謙了。」蘇妙真搖搖頭,凝神把這顧長清再仔仔細細地看上一遍。

  一連兩次見到此人,她都避之不及,從沒細細打量,此刻見這人眉目俊朗,寬肩高大,恰是個玉樹臨風的人物。又不似尋常儒生畏縮迂腐,胸襟寬廣,舉手投足之中反有一種說不出來的磊落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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