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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話不假,蘇妙真一直撿了經世致用的知識來學,在吟風弄月的詩詞上一直抱著「只欣賞,不認真」的態度。主僕六人笑鬧做一團,蘇妙真數數時間,估摸著廳上的姑娘們該都寫完了,覺得也是時候去偏廳更衣,再回席迎客。

  蘇妙真解了披風入廳,見堂上幾桌都空得差不多了,估摸著這些小姑娘們都去了側間花廳寫作,那花廳約有五楹進深,極為寬敞。轉身,腳步還沒進去,就聽得一女孩冷笑——

  「何必學習詩文?女子無才便是德,這道理諸位姐妹不懂嗎?諸位這和韻聯詩的大作,倘若以後被浪蕩閒人得到,豈不惹來非議?」

  第16章

  蘇妙真聽得這女聲竟把席間的女兒全批評了一遍,裡面鴉雀無聲,腳步一頓。

  抬手自己掀簾,側首看去。

  只見一紅裳女子立在眾人之間,眉梢眼角俱是得色。其他女子或是噘嘴或是皺眉,亦或是交頭接耳地竊竊私語,雖個個臉上都有不悅,但竟無人接那紅裳女子的話茬。

  蘇妙娣從書案後起身,她背對著蘇妙真,蘇妙真看不清自己姐姐的面容,但聽蘇妙娣婉言輕聲道:「其實這不過是個樂子……」

  那紅裳女子嗤笑出聲,語帶譏諷:「樂子?女子的隻言片語要是被那等輕狂人士得了到處炫耀,那才出了大樂子呢?私相授受的嫌疑可就洗不脫了。平家姐姐最是有才,可這有才也不能輕狂,文家姐姐乃細心人,何以沒此顧慮?而蘇家姐姐你為主人,也沒思慮到這處,可奇怪啊……再說了,這詩詞能當飯吃當水喝,百無一用是書生!」

  她年紀小小,卻氣勢洶洶,把姑娘們數落地都白了臉。平越霞臉上青白交加,更比其他姑娘懊喪惱怒,但見她攢了帕子,氣苦「你,你」了兩個字,終究還是沒了下文,咬住腮幫深深吸氣。

  驟然發難,難怪她們沒來得及想出反駁言語。蘇妙真搖頭嘆氣,不能再作壁上觀,疾步進去,清聲笑道:「姑娘此言差矣。」

  那紅裳女子驀地瞥臉,和蘇妙真對了個正眼。她柳眉豎倒,睜大一雙鳳眼:「你是何人?」

  「我是蘇家的五姑娘,想必我去退居處更衣時正好錯過了姑娘你的尊駕。」蘇妙真踏進人群,挑那四案方桌前的空地立正,面對著那紅裳女子,不疾不徐道,「可我說姑娘你言語有失,絕不是空口白牙。」

  「哦,那倒要聽聽閣下的高談闊論咯?」紅裳女子盛氣凌人地斜睨過來。

  「其一,這裡是成山伯府,怎麼會讓諸位小姐的筆墨流落在外,姑娘難道懷疑伯府,會治家不嚴嗎?」

  蘇妙真裝作沒聽懂到這紅裳女子的譏諷,展顏一笑,目光向四周或立或坐的貴女們掃去。

  「其二,詠詩作詞,可以暢敘幽情,舒心明志。江南諸地,才女輩出。她們互相唱和,分題娛句,就連清流魁首顧家老太爺也贊一句學風昌盛,到姑娘這裡——怎麼就是輕狂無端了?」

  眾女暗暗叫好,尤以平越霞為首,不住地點頭。平越霞起先被劈頭蓋臉地說教了一番,已經氣急,但反而氣急之下沒立刻琢磨出反擊的言語,錯了氣勢。

  此時見蘇妙真三言兩語把傅絳仙的氣焰打壓下去,只覺暢快,和熟識閨友換了眼色,幾人同時附和道:「顧太爺的看法,我們普通女子怎麼也比不上的……」「可不是麼……」

  平越霞話一出口,就見傅絳仙臉色一變,平越霞只道解氣:這傅絳仙乃是鎮遠侯女兒,侯府三代,未有女嬰。得了這麼一個女兒,縱容得比那小侯爺還要霸道,她們這些高門女子,哪個不是被自己娘親千叮萬囑地要秉持身份,要落落大方,做一個貞靜淑女,如何能和這嬌蠻的傅絳仙相爭?

  且這傅絳仙胡攪蠻纏不說,偏偏有幾分機智,她們或多或少地都吃過暗虧,此時瞅著傅絳仙吃癟,恨不得拍手稱快。

  平越霞唇邊帶笑,扭頭看向蘇妙真,親熱說道:「蘇五妹妹,這第三呢?」。

  見她也沒急著言語,但見一侍女碎步上前,捧茶盞來。

  那蘇妙真直視著傅絳仙,也不回臉,略略伸手,便穩穩地接住茶盞。又見她尾指翹起,捻開盞蓋,微微側首,掩袖低眉,呷了一口。

  平越霞看了,心頭一震:這在尋常人做來,不過是喝茶品茗,可蘇妙真此番姿態,婉轉輕翩,十指翻飛,卻好似鼓上起舞,別有一番宛然。

  這蘇妙真,如何能有這般的儀態,舉手投足間,和宮裡的娘娘們,卻有幾分相似。平越霞皺起眉頭,但聽蘇妙真柔聲緩緩——

  「其三,『女職餘閒多識故典,能大啟性靈,則治家相夫課子,皆非無助』,此話是當今聖上得知齊狀元之母一事所言。三年前登科的齊狀元自幼喪父,家貧無脩,難以供學。幸其母通曉詩書,督促教子,最終助子成龍……可見這女子有才,宜室宜家,乃是聖上龍口玉言所評……姑娘莫非不知,亦或是有其他見解?」

  平越霞眉頭深鎖,笑意散去,覷眼看向蘇妙真。這蘇五姑娘,雖自稱不過略略讀了些女四書,不通文墨。可言談文雅,流暢自然。

  又句句一針見血,先給傅絳仙定了一個「懷疑伯府治家不嚴」的罪名,再拿文人清流的話來佐證觀點,最後搬出當今聖上彈壓傅絳仙:傅絳仙再怎麼膽大包天,也絕不敢當著許多人面,說自己有不同於聖上的想法見解,如此一環套一環,直逼得傅絳仙啞口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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